第二章 莲子入人心，清苦藏后意（2 / 2）

殿内的小皇帝正逗着内阁王大人带来的画眉鸟，他嘬着嘴，朝笼子里的鸟吹口哨，那只鸟忒得无趣，不跳也不叫，小皇帝有几分恼怒了，他刚要把笼子从案上推下去，忽然背后伸来一只手递出一根长羽毛，他以为是个贴心的内侍，遂接过羽毛狠命往笼子里戳，画眉尖声叫着，这下，这只鸟又好玩起来了。

他忽然停下来，回想起方才的惊鸿一瞥，那只拈着羽毛的手真是好看，那一瞬，光线从他琉璃似的指尖穿过，照出细嫩的皮肉，比宫里李美人的手还要白嫩。仅仅是一只手就让人心猿意马，小皇帝迫不及待要看看这位美人儿。

腰腹大腿发力，他猛地转身站起来，双臂大张，身体前倾，向前扑去，然而，什么也没有。

身后空空荡荡的，得亏座椅靠背拦着，不然他真得趴过去。

小皇帝气恼地站直身子，李胜澜那个老顽固还在外面干嚎，今日就没有让人舒心的事。

他好像不知道什么是害怕，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竟不是喊人。围着屋子转了几圈，他满脑子都是想着又在玩新花样，也罢，他配合着温柔唤道:“美人儿，美人儿……”

连叫了几声也没人应答，就在这失望加气恼之际，耳边倏忽传来一声鸟叫，他回过身去。

只见一红衣美人儿正翘着脚坐在他的龙椅上，他双腿交叠着搭在桌案边缘，鞋底不远处就是黄绸包裹的奏章，宽松的衣裳层层垂坠，有的部分摊开在龙椅上，好似正在盛放的番荼靡。

小皇帝眼都直了，丝毫没有察觉到哪里有失礼的地方。

他巴巴地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先沿着落在地上的衣袍抚摸，再逐渐往上挪移，就快碰到那美好的躯体了，美人儿缓慢抬眼瞥他一下，浅褐色的眸子，清亮见底，他马上被定在原处。

是真的不能动了。

小皇帝这才感觉到害怕。

那美人儿稍稍换了个坐姿，把脚从桌案上放下来，宽大的袖子一挪开，就看见红衣上有金线暗绣的天门纹饰，他慢慢俯下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小皇帝，两人之间距离极近，刚才他还在为自己的发现感到震惊，这会儿又没出息地沉浸在美色之中。

食指与中指拈起桌上的羽毛，淳于宴逗鸟似的把羽毛往小皇帝脸上拄，他眯着眼，轻轻说:“知道本座为什么来找你吗，嗯？”

他的尾音慵懒，带着漫不经心的随意。

“仪、仪君不，不知道。”小皇帝暗咽下口中的唾液，喉结一动。

淳于宴抬脚就将小皇帝踹出三米，他冷着脸命令:“让门外跪着的那群人即刻回去，晚了几刻，本座就要你几刻好看。”

话音落地，小皇帝吓的浑身都在抖，这时他发现自己可以动了，颤巍巍地抬头看一眼，连个鬼影都没有。但他不敢耽误，连滚带爬地跑出宫殿。

何良踉跄着走出官府庄严的朱红大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路边等候的淳于宴，府门外人来人往，就没有不偏过头看他两眼的，他还穿着初见时的褐色衣袍，细看下来洗得都有些发白了。

“如何？”淳于宴迎上来。

“陛下终于松口，不再割地求和。”何良勉力支撑着自己颤抖的膝盖，不表现出过多的异样。

“我不是问这个。”他转了个身，从一旁架住他，两人如此亲近，何良吻道他身上一股淡淡的香气，倒像是御用的龙涎香，这么想，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遂不再纠结于这种香味。

“我无事。”他轻手推开淳于宴，“笙歌来这里作甚？”

淳于宴笑着回答：“今日的事府里早就得知了消息，夫人很是担忧，奈何她身子不适，我一介闲人，便自荐来此接你。”

他这时才看见路旁停着的马车，管家牵着马，正往这边看。

“这样倒是麻烦笙歌，夫人身子好些了吗？”

“还没有。”淳于宴随口应答，又凑近扶着何良，何良见他如此坚持，也就不再推辞。

两人相携着走向马车，身后是渐栖的落日，将天边染成一片灿烂的金黄，而这金黄色逐渐被深蓝吞没，深蓝也化为了无边无际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