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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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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岩是陈一松的字,他听了这话之后眉头一皱,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官府也不管吗?”

那秀才叹一口气,道:“自然是派了衙役日夜巡查,没有找到线索,也不能随便抓人呀!哎,不管怎么说,你多注意些就是了!”

陈一松谢过了那位秀才,对林蓁道:“这事听起来有些蹊跷,走,咱们先到府学找仁夫去!”

仁夫是翁万达的字,林蓁早已习惯了他们这样的互相称呼,他刚入县学不久的时候,县学里的教谕也问过他有没有字,毕竟他入学之后,就不能再直呼其名了。林蓁原先在社学里年纪太小,本来是没有的,但是在兴王府的时候,他为自己取了字:“维岳”,出自《诗经·崧高》中的头一句:“崧高维岳,骏极于天。”形容的是山峰高耸入云的壮观景象。林蓁当时想,自己将来是要科举做官的,就算是取个平步青云的好彩头吧。谁知到了县学里,大家因他年幼,还都叫他“阿蓁”,他的字反而少有人知道了。

林蓁也有一阵子没见过翁万达了,心中颇为想念,便和陈一松一起加快脚步,往府学走去。其他的秀才也纷纷离开了,只剩一个林先浩无人愿意与他为伍,他心里有气,口中骂骂咧咧的道:“哼!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连科场还不曾进过一次,就敢厚着脸皮在县学里拉帮结派,欺负我一个,最好是让人贩子把他拐了去!”

说着说着,忽然旁边巷子里冒出一个人来,将他拉住了,笑着道:“这不是林秀才么?你方才说的小崽子,到底是谁呀?”

林先浩吓了一跳,脚下一个踉跄,和那巷子里的人撞在一起,正好脑门磕中脑门,两个人顿时痛的呲牙咧嘴。林先浩刚准备扯开嗓子和对方吵上一架,定睛看去,惊讶的道:“哟,这不是程家老二嘛,这么些日子没看着你人了,听说你阿母病的厉害,怎么不见你回去瞧瞧?”

说罢,又细细打量了程老二一番,见他穿着一身绸缎,腰里不伦不类的系着一条皮革带子,上面叮铃咚隆的挂了各种稀罕玩意儿,大热天的,他脚上还登着一双皮靴,样式也颇为奇怪,但倒是显得挺富贵的,林先浩先是一愣,马上便改了腔调,呵呵笑道:“看你这样子,是发达了?”

程老二一张晒得黝黑的脸上笑出了几道褶子,好像一块被烧裂的黑炭。他对林先浩说道:“走,我请你去吃一顿酒,我如今呀,在佛郎机老爷们的大船上当差,他们出手阔绰的很,小弟我确实也跟着赚了不少银子!对了,我倒有一件事,想跟林秀才打听打听,是关于我那不知好歹的小侄子……”

正所谓“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林蓁和翁万达、陈一松等人一见如故,这程老二和林秀才也是相见恨晚,林秀才急急凑到程老二耳边说了几句不知道什么话,说的程老二喜出望外,连声道:“既如此,我还是先去那边准备准备,林秀才你放心吧,我一定让那小子从海阳县消失!”

这边林蓁和陈一松到了府学,却听说翁万达家中有人前来探望,他已经回到他在海阳县的住处去了。原来翁万达虽然家境清贫,但自从两年前考中了秀才,也带着母亲和他的娘子来到了海阳县居住。于是两人又掉头赶往翁万达的家中,一路上经过闹市,竟然与几名身着异服,人高马大的佛郎机人擦肩而过,那几人虽未骑马,手里却挥着马鞭子,极为嚣张,用生硬的官话喊着:“嚷(让)开!嚷开!”其余商贩赶紧往两旁退去,还是有人的货物不小心被他们撞的撒了一地。

陈一松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摇摇头,拉着林蓁转过几道街巷,来到了翁万达家里。翁万达只租了一座小院,里面两间房屋。林蓁随陈一松走到院子门口,却听里面传来了女子清脆的说笑声。

那声音有些耳熟,陈一松叫开门之后,里面的人往外一瞧,马上惊喜地喊道:“阿蓁,是你来啦!”

林蓁抬眼看去,原来是月儿。她一身男孩儿装扮,看上去十分清秀可爱。林蓁也有些意外,问道:“月儿,怎么是你?”

翁万达此时迎了出来,告诉他们,月儿来看望她的姐姐,不过他说的时候,却笑着看着林蓁,道:“只是从刚才起,她就一直想让我带她去县学看你,她姐姐同她打趣,道:‘你究竟是来看我,还是来看阿蓁的?’”

林蓁临行之前,曾经去孙家拜访过一次,和月儿见过面。这次从兴王府回来,月儿对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好,不,又有点不太一样,林蓁一直忙碌着,也没有来得及细细琢磨,这时候两人再次相逢,他心中还是很高兴的,于是便走进院里,见过翁万达的家人,然后和月儿两人坐在一起聊起天来。

这时候,陈一松也已经坐下,和翁万达说起了从县学那位秀才那里听到的事。林蓁听了,起身对他们道:“说起此事,我倒是想去码头那里瞧瞧,看到底是谁如此丧尽天良,拐走别人家的孩子,害的一家人骨肉分离!”

此时天色还早,三人便决定去离码头远些的一家颇有名气的酒馆吃点东西。月儿听了,执意要一同前往,说是从未曾进过海阳县城中的酒馆,她姐姐自然不太同意,月儿便撒娇道:“阿姐,再过几年,我若是嫁人了,这些地方不就更去不得了?就让我去看一看吧!”

翁万达的娘子心一软,便道:“那好吧,不过你一定要早早回来……”说罢,又嘱咐与月儿同来的那两名家丁,道:“看好了小姐。”那两人齐声应下,便跟在月儿身后一起出院子去了。

他们几人一同走向那家酒楼,林蓁俊雅,月儿秀美,一路上引得不少人侧目相看,纷纷道:“谁家的两个长得这么好的孩子哟?”月儿毕竟出门少,还有点不好意思,小脸红红的,林蓁便和她说些县学里的事,转移她的注意力,很快月儿又恢复了平时有说有笑的模样。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那家酒馆,几人要了个楼上靠窗的座位,上去坐好之后,陈一松吩咐店家备好菜肴,又为两个孩子点了些甜汤点心,四个人便在那里坐着说话。翁万达道:“我看那拐卖小儿的事,肯定是那些番贼做的!要不为何正好这几日他们的船来了,这儿的孩子就少了几个呢?!”

林蓁也道:“确实如此,方才在街上我们遇见那几个佛郎机人的时候,他们就一直盯着我瞧,不仅是我,那相貌周正些的孩子,他们都要多看几眼,所以多半与他们有关。只是不知道他们把孩子关在何处,又该如何解救?”

陈一松沉思片刻,问道:“他们拐小孩子做什么?”

林蓁道:“他们是海盗,做的就是这些勾当,我估计他们可以卖给附近其他国家,换取他们想要的黄金。或者是像那什么送到先皇身边的亚三一样,教他们说佛郎机话,然后想方设法为他们办事……不管怎样,咱们都得阻止他们。”

林蓁往远处望去,他们为了安全起见,没有到码头四周去打听情况,在这里只能远远看到波光粼粼的韩江支流的江面。水天相接处白云袅袅,一片湛蓝,如此平和的景象下,却掩藏着种种不安定因素。林蓁暗自琢磨,待会儿是不是把月儿先送回去,然后叫上另外两人去四处查看查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端倪。

说话间,桌上已经摆满了精致的一圈围碟,说好了陈一松做东,他家境宽裕些,点的尽是海阳有名的各色卤味冷盘,蒸鱼腌蟹,还有数样甜品。店家上齐了菜,又给翁万达和陈一松两人斟上江浙的好酒,垂手站在一边等待吩咐。陈一松对他道:“你先下去吧。”那人方才夹起端菜的木盘,走出去了。

这屋里的人们正吃着,楼下却又走上几个怪模怪样的人来。那店家刚要上前招待,其中一人却上前塞给他一小粒碎银子,低声问道:“你这里是不是来了几个带方巾的秀才,还带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的?!”

那店家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刚想转身安排他们坐下,再一回头,却见那几人匆匆下楼去了。他心中纳闷,到门口张望了一回,似乎看见了一个佛郎机人高高的背影,这下子他可吓了一跳,赶紧把店门掩上,进来继续忙活生意了。

等林蓁他们用过了饭,走出这酒楼,林蓁便想先把月儿送回翁家。月儿一开始不肯,后来见林蓁坚持,只得答应。谁知刚走了几条巷子,月儿却忽然有些腹胀,随行的都是男子,只能等在巷口,让她去找个地方方便。林蓁亲自先去看了一看,见那巷子里也没什么别的出口,便叫家丁守住巷口,他们三人等在一边,结果半天过去,里边却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呼喊,林蓁一惊,也不顾男女有别,几步跑了过去,再往里一瞧,月儿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林蓁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一时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自语道:“月儿……月儿呢?!”

外面的人此时也一齐冲了进来,四处查看半天,翁万达忽然道:“你们看!这里还有一条小巷,在这扇门后!不知道通往哪里去了!”林蓁慌忙去瞧,只见那门后的地上,还丢着月儿平时带在身上的小小一个香包,这下子人们都吓呆住了。还是陈一松先反应过来,道:“阿蓁,你随仁夫去报官吧,我和手下人沿着路追过去瞧瞧。”

林蓁摇头道:“不行,我和你去,我懂那佛郎机话,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作话里有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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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上番外——

兴王府番外一(下)

(接上)那少年慢悠悠踱步走进屋来,想了一想,道:“我嘛……我姓陆,叫陆炳,是从小陪着兴世子一起玩的玩伴。”

林蓁将信将疑,又不好再问,只得点点头,“噢”了一声,抱拳重新行了个礼,然后便恭恭敬敬站在一边。那少年见他不卑不亢,声调缓和了些,坐下来问道:“你小小年纪,到王府来,你不想自己家乡的爹娘嘛?”

这话说的林蓁轻轻叹了一声,道:“怎么不想呀?《论语》中说了:‘父母在,不远游。’我家里不仅有父母和老奶奶,还有两岁的小妹,我这一路上,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们。”

那少年轻轻一挑眉毛,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在家中尽孝,还要到王府来呢?难道王府里锦衣玉食的生活就值得你舍弃自己的父母和妹妹吗?”

林蓁忽然感觉这个少年和林大毛的相似之处,并不在于他们的面貌,当然,他那两道平平的细长的眉毛,一双略为凹陷的眼睛,和微微上挑的眼角,和林大毛也是有点像的,但两人之间最像的,是那种有点执拗和幽深发暗的眼神。

林大毛的容貌其实被程氏的基因柔化了不少,看上去要清秀些,而且,在林蓁这么多年的陪伴和关怀中,他已经慢慢从那个封闭的壳子里走出来了,相比之下,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林蓁不太确定王府的深宅大院对他有什么正面积极的影响,他绝不像林大毛那么迟钝,但他眼里却有一种林大毛几乎已经消失不见了的郁郁之气,让林蓁有些替他担心。

这人到底是谁?林蓁隐隐约约有个猜测,但却不敢就此下定论。对于少年刚才不太友善的提问,他略一思考,开口回答道:“‘父母在,不远游’却也有下一句:‘游必有方。’子女自然是应当奉养孝敬父母,可是若是有了人生的目标,也不能以孝顺为名义将自己禁锢在家里,而是要外出为自己的目标而奋斗,以取得更大的成就来回报自己的家人。在下其实也不是为了什么锦衣玉食,只是一来薛大人一番好意,举荐了在下;二来在下家境确实贫寒,又生在小山村之中,一直以来没有机会见识外面的世界。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在下在家中时也曾苦读经书,却始终是‘纸上得来终觉浅’因此便想趁着自己还小,父母康健,出来看看世态炎凉,人生百态;这第三嘛……”

那少年来了兴趣,身子微微前倾,问道:“第三是什么呢?”

林蓁道:“我听说,这兴王是当今诸位王爷中少有的贤王,他的世子从小就聪慧过人,读书时过目不忘,先生问他时他又能举一反三,天下士子几乎没有人能比得上他。在下是一阶草民,一生之中能有这样的机会见到如此出众的皇亲贵胄,怎么能不来呢?”

林蓁说完之后,抬头看着那少年的反应。见他脸上果然露出一丝淡淡的喜色,道:“哦?谁同你说的?是薛进士吗?”

林蓁没回答这个问题,又接着道:“还有一句,是《诗经》上的,‘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矣,犹求友声。’在下想着,小鸟尚且需要能与其应和的鸟儿,这世子身在王府之内,又是个好学之人,想必也想找个能和他一同切磋学问的朋友吧。”

这话一说出来,那少年再没了动静。默默坐在黑漆漆的屋里,半天才道:“‘相彼鸟矣,犹求友声。矧伊人矣,不求友生?’只不过这人啊,不是想要交朋友就能交得到朋友的呢!”

说罢,他猛地站了起来,转身就走。屋外早已掌起了灯火,比屋里明亮多了。林蓁隐约看到屋外立着一名高大健壮,举动潇洒脱俗,脸色微红的少年,恭恭敬敬对着这穿白袍的少年行了一礼,跟在白袍少年的身后,两人一同往远处去了。

(番外一完)

请期待下一个番外哟。

下一个番外是什么时候不太好说,刚码完万字章的老暄要回回血再加更(写番外也算是加更吧~),不过,为了给后面的情节做好铺垫,兴王府的番外是要在阿蓁做官之前写完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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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两句废话……现在开始就有一些和史实不太相符的地方了,比如老暄后来发现这个翁万达可能娶的是孙有典的二女儿而且可能还是续弦,当然这些我想小天使们应该不会特别在意的。其他也都是一些不怎么影响大局或者说不太容易查证的地方,比如翁万达和陈一松确实都是弘治十一年生人,但是他们到底是哪一年中的秀才这就不是很清楚了,我估计没有这么早,但是明朝对于童子试(也就是县试、府试、道试)记载有时候缺乏,所以也很难找到什么具体的年份。

至于阿蓁嘛,大体上来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都会提前,后面也就会导致很多其他的事情提前发生……

其他还有什么呢……对了,按理说阿蓁应该是娶月儿的,但是老暄现在又有点新的想法,所以嘛,事情究竟会怎么发展,老暄其实也不敢保证~~~不过阿蓁最终应该会成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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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回到我们正在进行的剧情上。话说这丢失孩子的一桩案子,又会引出什么大事呢?阿蓁可能要经历人生中的第一次战争啦,咱们一起拭目以待吧。另外,大家有没有再回过头去猜一猜四个属性到底是什么?这个答案也很快就会揭晓的:)

明天早上八点见:)

哦还有一句话,别忘了在这章下面留言,老暄会发双份红包的!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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