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第 32 章(2 / 2)

加入书签

船上林蓁和崔明相对坐着,林蓁把杨三向汪大人推举他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问道:“崔阿伯,杨阿伯说你知道这佛郎机炮的制法,果真有此事吗?”

崔明还有些惊魂未定,他回头看了看屯门岛的方向,见后面并没有人追赶上来,神色终于放松了些,点头答道:“没错,我确实略知一二,因为我先前家里有个铁匠铺子,我自己呢,又爱琢磨些奇巧的物件,所以头一回见着他们这佛郎机炮,我就留心观察了一番,后来有一次岛上那专门替他们修理火器的一个佛郎机人病了,他们知道我也会些,就让我帮着查看故障,这一回,我就把其中的原理都弄清楚了,从那以后,我经常替他们看管这些火炮、火铳,有时候他们的船出了小问题,也是我帮他们修复的。”

林蓁和翁万达喜出望外,翁万达便问:“崔兄,我问你,都一样是这什么火.药、铜管做的炮,怎么他们的就射的这么快、这么远、这么准呢?”

崔明这时候脸上露出微笑,摸着他那短短的胡子,道:“这位兄弟,这你得听我细说,你问为什么他射的快,全是因为佛郎机炮,佛郎机铳和咱们的炮不同,他们都是用的‘子母铳’。那子铳呢,就像一个小火铳一样,每一母铳备有五到九个子铳,预先把一个子铳填在母铳里,一边发射,另一边填装下一个子铳,如此轮流使用,焉能不快呢?”

翁万达猛一划桨,叹道:“原来如此!”

崔明接着道:“他们填装炮弹的弹室,长、宽也和我们的炮筒不同,这一方面自然是为了方便填装子铳,但是另一方面,我看他们这样的炮筒较长,你想,在炮膛里速度上去了,自然射的就远了,是不是?”

翁万达和林蓁连连点头,崔明又道:“至于射的准,乃是因为他们铳身上都配有特制的准星、照门……”说罢,他抬起胳膊来比划了一下:“发炮之前先瞄准了,自然是百发百中,少有失手之时……”

正德十六年的七八月间,根据崔明的描述和亲自监工造成的佛郎机炮和小型的“蜈蚣船”源源不断的运往南头,有了这些先进的武器,再加上当地乡绅的倾力援助,还有军士和民壮整日不停的操练,海道衙门上下信心倍增,和两三个月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此时,汪鋐正带着林蓁、翁万达、陈一松三人在军中巡视,汪鋐再次打量着眼前这几个出众的年轻人,不对,应该说是两个年轻人加一个孩子——林蓁才十一岁,离行冠礼的岁数还早,但是汪鋐无论是从他的过去的经历还是从他如今的表现之中,都感觉这个孩子不仅非寻常孩童可比,就连他身边那一众文官武将都少有人能及。至于这是林蓁在兴王府当今皇上身边历练三年的结果,还是因为他原本就聪明过人,薛侃才向当时的兴王举荐林蓁——这样蛋生鸡鸡生蛋的问题,汪鋐现在还无暇去想,他只是知道这个孩子绝不简单,自己一定得想办法尽快提拔他。于是,他笑着对三人道:“等这场仗打完了,还有一位广东的大人物,他是我的一名旧友,我要好好给你们引见引见……”

刚入九月,广东的暑气刚退了些,海上还刮着暖风,林蓁把他从屯门岛上听来的话说给汪鋐之后,汪鋐一直派人密切注视着海上的动静。果然,就在几天之前,有两艘大帆船躲过了明军的巡逻船只,跑到屯门岛上去与那里剩下的佛郎机人汇合了。汪鋐知道他们逃跑的日子近了,于是也不派人阻拦,只是叫驻扎的将领密切关注着岛上动静。就在正德十六年九月七日,夜幕刚降,海岸上巡逻的官兵来报,说是他们注意到三艘佛郎机人的海船趁着夜色,偷偷扬帆起航,打算突破明军的包围离开屯门!

※※※※※※※※※※※※※※※※※※※※

番外在此:

兴王府番外四(中)

眼看着几日不见的朱厚熜走进屋来,林蓁不禁又有些感慨——这位世子虽然比自己只大四岁,今年才不过十二,可他从穿着到举止却像是十六七岁的模样,就是身体看上去还瘦弱些。他身后的陆炳更是身高腿长,气度超群,看上去也比自己年长不少。

林蓁心生羡慕,想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气质呢?他一扭头,忽然发现,就在朱厚熜的另一侧,站着一名二十上下,面庞白皙的青年。这人圆圆的脸盘,低眉顺眼的侧身而立,在门口对袁宗皋行礼道:“袁长史,王爷吩咐,今日世子和这位林蓁林小相公都是大病初愈,只捡着先前学过的经书读两篇就好,不必学什么新的文章了。”

袁宗皋点头道:“多谢提醒……来,你们都进来坐吧。”

朱厚熜走进屋来,只带了陆炳那那名青年两人,其余随从都留在屋外。那名青年将门一掩,朱厚熜又对他道:“黄伴,你把这几张桌子并在一处,你们是我的陪读,都坐在我身后做什么?”

那青年赶紧照办,待他将桌椅摆好之后,朱厚熜便大步走上前来,坐在中间,然后指指自己左右,道:“阿炳,林蓁,你们都过来坐下。”

朱厚熜不出声则已,一出声就让人有点敬畏,陆炳和林蓁赶紧坐好,那位被朱厚熜称作黄伴的青年,林蓁估计他是个宫里派来陪朱厚熜读书的内相(太监),仍然规规矩矩立在一旁。

朱厚熜对他招一招手,道:“昨日我听人说,奸邪之人一定要防范,忠厚之人却要敬重……”说罢,他看了看身边的陆炳、林蓁,最后把目光落在“黄伴”身上,接着道:“你们都是我身边最忠厚可靠的人,尤其是黄伴你,陪我读了这么久的书,往后不妨坐下听罢。”

那内相知道朱厚熜的脾气,便躬了一躬,坐在了他们身后。袁宗皋见平日待人冷淡的朱厚熜忽然变得态度宽和起来,略有些意外,心想,这话是谁对他说的?但他未动声色,将书一翻,道:“上次讲到《春秋》中襄公三十一六月年,鲁襄公薨于楚宫,即位的是鲁襄公的儿子子野,子野居于鲁国权臣季氏家中,却在那一年的九月也因悲伤过度而逝,因此众人商议,要立鲁襄公的另一个儿子子裯。鲁国的另一位大夫穆叔,你们可还记得,他是如何劝阻的?”

林蓁稍稍斜眼一瞧,发现朱厚熜并不曾翻开书页,这样简单直白的问题,大概他是不屑回答的,陆炳见状,便道:“大子死,有母弟则立之,无则长立……且是人也,居丧而不哀,在戚而有嘉容,是谓不度,不度之人,鲜不为患,若果立之,必为季氏忧……——就是说公子子裯在居丧的时候一点也不哀痛,还很高兴似的,一点也没有储君的样子……”

陆炳的学问也很好嘛,《春秋》是五经之一,但因五经义理都不如四书那么容易理解,往往要结合相应的“传”来看。因此才有“经传”一说。尤其是《春秋》,讲的是东周前期二百五十多年间各国的历史,因为文字过于简略,自古以来通常与解释《春秋》的《左传》《公羊传》《谷梁传》三传合刊。三传之中,名气最大的就是《左传》。看来袁宗皋也是挑选了《左传》来为朱厚熜讲解《春秋》。

《左传》一共三十五卷,是儒家经典十三经中篇幅最长的。林蓁的本经不是《春秋》,因此虽然读过,但若是让他来背,只怕他还背不上来呢。

这让林蓁对陆炳的崇拜又加深了一层,朱厚熜也微微点头,袁宗皋方道:“不错。后面则继续讲的是这鲁昭公即位的事。这季氏的季武子却没有听从穆叔之言,这书中又记载道,襄公下葬之时,公子子裯一连换了三次丧服,这是为何?只因他换了不久就将衣服弄脏了,穿在身上不像样子。书中说,他此时已经一十九岁,却‘犹有童心’因此君子评价说——他一定是不能善终的啊!”

林蓁在社学里也听过这一段故事,印象却已不太深刻,他记得公子子裯后来即位了,就是鲁昭公。当时各国国君大多大权旁落,国家被权臣把持,鲁昭公却铁了心要讨伐鲁国的权臣季氏,后来没有成功,反被赶出鲁国,在国外抑郁而终。

这么看来,君子的评价也没有错,鲁昭公确实落得了个客死他乡的下场,只是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奇怪,一个十九岁还像个小孩一样的君主,又是哪儿来的勇气跟季氏对着干呢?林蓁正在琢磨,却听旁边有些动静,原来是朱厚熜轻轻叩了两下桌面,嘴角一挑,道:“先生,您觉得,事实果真如此么?”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