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蝶为媒(2 / 2)
凤蝶自眼前掠过,墨黛中夹杂着一丝青玉,着实好看,慕容千一时转挪不开目光,便驻足原地,犹疑着要否去追,但他终归要比同龄的孩子成熟些,晓得眼下应该做些什么,忍了忍便又继续去寻衣白雪。
可每当他绕过一片林子,眼前便又出现了一片,他走走停停大约一个时辰,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这片林子,或者说这个宅子有这般大吗?
又一只凤蝶扑朔着羽翅缓缓飞过,慕容千认出了是同一只,这时衣白雪的声音已经离自己很远了,他在落花堆砌的软榻上转了一圈,渐渐辨不清该往何处去。
下定决心脚下迈开一步,耳旁凭空出现了一道“嗡”声,声音之大将慕容千的脑袋震得生疼,他蹲在原地敲打着脑袋,余光瞥见一双漆黑的软靴。
他顺着软靴向上望去,只看见一个全身披着黑纱的矮小人影,那人影一步一步,蹒跚地朝慕容千走近,手中握着一柄锈迹斑斑的短刀。
正是那个披着小翠面皮的凶手。
凶手乍一看去竟是同慕容千一般高矮,待走得近些才发觉还是要比慕容千高上一些的,她从袖中伸出焦黑的双手,轻柔地握住慕容千的右掌,就像抚摸一只心爱的猫咪般爱不释手。
慕容千只觉得有人拿着清洗猪皮的铁刷刮蹭着自己的皮肤,手背渐渐泛红,似乎连皮都要被生生抚去,他挣扎着想要抽回右手,却使不出气力,连声音都发不出一丝,耳畔只有越来越大的嗡嗡声。
那凶手摸了好一会儿,终是忍不住赞叹,“太美了,比那丫鬟美上千倍万倍,果然只有这般年纪孩子的皮肤才是最好的......”说着,便举起短刀。
刀刃刺入虎口的一刹,慕容千生平头次瞧见自己血的颜色,如溪如泉,潺潺不息,所有的气力都被抽离,脚下越来越软。
刀刃顺着手臂经络的轨迹逐渐上划,在原本雪白的皮肤上绘出一幅蛛网画来。凶手越来越兴奋,喉头也逐渐发出咕咕的笑声,慕容千却并不觉得痛,只觉得血是热的,四肢是凉的,脑袋是昏沉的,雪哥哥的声音是很渺远的。
凶手旋着刀子将要斩断他的手臂,他却没有预期般害怕,因为如果自己就这样死了,至少是不用同雪哥哥分开了,自己会永远以弟弟的身份和模样被他铭记于心,这样也挺好的,只可惜自己不能死在雪哥哥身边,现在陪在他身旁的竟是那块花木头。
他苦涩地笑出声来,麻木如他也不晓得自己究竟哭没哭,只觉得心有不甘,夙愿未结。
幸而那凶手还算有些人性,瞧见慕容千面上混乱的神情,暂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你哭什么,一张面皮哭得这般皱巴巴的,待会叫本姑娘怎用?”
慕容千望着她黑纱下如焦炭般的面容,福至心灵,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从喉咙里一字一字地挤出了那个名号,“夜萝?”
夜萝二字脱口而出,凶手着实被吓了一跳,她有一瞬似乎想甩开慕容千的手,却又强装镇定地握紧,转而盯着慕容千的眼睛质问道,“他们都晓得了?”
慕容千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夜萝咯咯怪笑两声,紧盯着慕容千的双眸,试图从他的脸上发现说谎的痕迹,“若当真如此,为何我那阿姊还好端端的?”
慕容千想要开口说话,奈何夜萝下的麻药太过厉害,挣扎着说出“夜萝”二字已是将脖颈处的肌肉累得酸胀,此时更是连张嘴的气力都没了,夜萝大抵也记起自己药效的可怖,便往慕容千勃颈处扎了一针,慕容千只觉得那处微微一凉,针扎的痛感逐渐蔓延开来,他微微活动了一会舌头,在夜萝的注视下,张嘴大声呼救,“救命!雪哥哥救我!”
夜萝惊觉被骗,当即便要挥刀断掌,慕容千害怕地闭上眼睛,预想中断掌的剧痛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夜萝愤怒的呵斥,“你为何要帮他!我要他的皮!你让开!我要他剥了的皮!”
慕容千睁眼,发觉断月正拦在自己身前挡住夜萝袭来的路线,她一面捂嘴啜泣,一面摇头,似决心不肯让开,“夜萝,别再杀人了。”
夜萝气愤得似乎想砍断月,可是纠结许久,却始终下不了手,只能泄愤似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捅了一刀,断月却依旧不肯退让,夜萝气恼地将刀拔出,欲意突破断月的阻拦,但是赶往这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权衡片刻,终是选择遁了。
断月望着夜萝逃离的方向,泣不成声,“夜萝......为什么啊......”
衣白雪较花沉池更早赶来,瞧见慕容千满身是血,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边爬边跑至慕容千身边,抱住后者细细检查,纵使鲜血染红白衣却也毫不在意,只红着一双眸子,气得拔出匕首便要去砍断月,断月却只是哭着合上双眼,没有反抗的打算。
衣白雪将要砍下去的手在空中顿了顿,转而狠狠插入一旁的白梨树中,梨花被震得簌簌落下,衣白雪松手跪倒在地,将慕容千紧紧抱在怀中。
花沉池赶来时,慕容千已觉得眼前一片昏花,他血流的太多了,这片地上的梨花已被悉数染成了血色,就连衣白雪的衣裳也未能幸免,他艰难地唤了声雪哥哥,又将目光移向花沉池,花沉池从袖中掏出一包用来施救的用具,衣白雪扭头望着花沉池,失态地放声大吼,“快啊!”
慕容千已很久未看见过这般失态的衣白雪了,上次瞧见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在自己五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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