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1 / 1）

九月的白天还长，下午两点多才上课。一点四十，方依依敲响了沈家的大门，那时候沈澈还躺在床上，听到院子那边的敲门声，一骨碌跳下了床。丁离帆瞧他那样儿，暗暗有些好笑，沈澈认识方依依的时间自然比他要久些，其实十来岁的孩子，哪里懂得什么情和爱，不过是懵懂的感觉，想要和她一起上学，想要和她一起玩，仅此而已。

沈石和张玉兰去厂里了，丁离帆抓起书包，跟在沈澈身后穿过院子。沈澈开了门，方依依站在门外的阴影里，“把卜远也叫上吧。”沈澈瞅了一眼丁离帆，轻轻“嗯”了一声。方依依一蹦一跳地到了对门，不轻不重地敲起了卜远家的门。过了半分钟，门终于开了，卜远揉着眼睛，待到看清门外站着的三个人，他垂下了手，“是你们啊。”

“走吧，该去学校了。”丁离帆略有些好奇地朝院子里瞅了瞅，卜远发觉了他的眼神，便笑了一声，“等一下，我换个鞋就来。”卜远转身走去了屋子那边，沈澈小声嘀咕着：“应该让我们进去等他呀。”

“行了吧你。”方依依笑道，“咱们跟他刚认识呢。”

听方依依这么说，沈澈也不多话了。卜远的动作倒是很快，大概过了一两分钟就出来了。“走吧。”他冲站在最前面的丁离帆笑了笑，丁离帆这时候才看到他的牙齿整齐洁白。

“卜远，就你一个人在家啊？”方依依似乎对卜远这个新朋友很感兴趣，身子和他离得很近。

“嗯。我爸他吃过饭就走了。”

方依依多多少少听说过卜远那个喜怒不定的父亲，这会儿便没接话，只是“哦”了一声，巷子里一时间静了下来。几个孩子快走到巷口的时候，靠近巷口的一扇铁门忽然被推开了，陈禹背着书包从里面走了出来。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三个男孩尤其是卜远，和陈禹的关系都不怎么样，陈禹也瞧见了他们，哼了一声，目光在卜远身上停留了片刻，又瞅向了方依依，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快步走开了。

陈禹他爸是个小生意人，手头挺富裕，枫林巷的住户都知道他年轻时候是在外面混的，颇有些脸面，所以平日里也不去招惹他。沈澈他爸开了一家袜厂，没有自家的牌子，只是代工，这样的小厂在S城有很多，有段时间沈澈缠着他爸问为什么不换个房子，沈石用“生意不好做”搪塞了过去。

“哎这人……”沈澈自然看出了陈禹眼神里的轻蔑，他有些不服气地就要上前理论，丁离帆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你上次怎么答应我的？忘了？”

“这小子太横了，我……”

“好啦好啦，他横让他横就是了，不关咱们的事。走吧。”方依依也轻轻拍了拍了沈澈的肩膀。这时候丁离帆听到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卜远也哼了一声，他下意识地瞅向卜远，发现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等哪天，我叫上赵哥……”丁离帆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孩很是陌生。

也是，你跟他才认识多久？你拿他当朋友，他也拿赵哥当朋友，这是正常的事，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丁离帆默默地想着，在这么小的年纪，他已经懂得轻易不要干涉别人的道理。倒是沈澈，听卜远这么一说，瞬间来了兴趣，像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好啊好啊，卜远你把赵哥叫来吧，早就看这小子不爽了。”

这时候卜远的神色已经松了下来，他看了一眼沈澈，没有接他的话，方依依似乎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便开口道，“谁是赵哥啊？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走吧。”卜远迈开大步朝公交站台走去，丁离帆觉得他的声音还是有些冷，他觉得卜远的身上有很多秘密，沉默寡言的父亲，无影无踪的母亲，还有他眼睛里偶尔浮现却一闪即逝的疏离。十来岁的年纪，他最好的朋友便是沈澈和方依依，他不会轻易进入别人的生活，但这并不意味他不会对别人的生活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