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缱绻4（2 / 2）

刚才的焦虑已经一扫而空，此时她眼角眉梢皆是平和淡然，好像只是去见一个多年未见的陌生朋友。

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随远行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该放心还是更担心。

只是陶影已经这样说了，他只好又泊了车，同她一起向急诊大楼走去。

章以城正满脸疲惫地守在病房外，一见他们过来，好像救星从天而降，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冲过来一把捏住陶影的肩：“嫂子，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

话还没说完，只觉得一道寒刀利刃般的目光射在自己身上，他偏头一看，随远行看似平淡，目光却在他捏着陶影肩膀的手上停留，嘴角一抹冷冷的笑。

章以城一蹦三尺高，蹭蹭蹭往后退了好几步，跟陶影保持安全距离，才顶着一张苦瓜脸继续说：“……我真的是合规驾驶，绝没有不遵守交通规则，是他闯红灯，我没注意，才撞到的……”

陶影心头一动：“你确定是他违规？”

“确定！”章以城只差指天发誓，“我现在也算是‘公众人物’了好吧，最近又和你剧组捆绑，我怎么敢违规啊？被人爆到网上，影响到你的电影，我哥绝对是会把我丢海里喂鲨鱼的好不好！”

陶影一时没有出声。

章以城见她眉头紧锁，以为她还是不相信自己，期期艾艾地又要解释：“嫂子，我知道之前你弟弟做手术时，我在医院不小心撞破我哥骗你，才让你们离婚的，是我错了……可是这一回，真不怨我，你要相信我啊！”

章以城觉得这个嫂子可能生来跟他就不对付，碰到弟弟那回事……现在他又撞到了她亲爹！

听他提起这事，随远行一个眼刀甩过去，把章以城吓得多多少少地，着急忙慌地跑去一边儿坐冷板凳去了。

陶影却站在原地好半晌没有动弹。

随远行知道她这会儿心里必定乱糟糟的，他手揽在她的肩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静静地陪她站着。

过了半会儿，陶影醒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这笑却实在是有几分勉强，笑意未达眼底，脸颊也苍白没有血色。

随远行皱了眉，对里头病床上的那位实在是没有好印象。

但他尊重陶影的选择。

果然，陶影抬手抿了下鬓发，掩饰般地将几根碎发掩进耳后，低声道：“我进去看看吧。”

“去吧。”随远行垂首亲亲她额角，“我在这儿等你，哪也不去。”

陶影嘴角终于抿出一个小小的笑意，捏了捏他的手：“嗯。”

……

章以城没有骗人，陶成帆伤的确实并不重，只是身上有几处刮擦，更深层的地方有没有受伤，要等全身检查结果出来后才知道。

陶影推门进去时，病床上的人也缓缓转过身子。

两个人对视，陶影望着他，没有说话。

他还是穿一身灰扑扑的衣服，因为车祸，蹭破了好几个地方，显得有些狼狈。

她扫了眼他的右手，那个断手掩在袖口里，并不明显。

气氛令人窒息，陶影并没有再往前走，就站在门边，远远地看着他：“你处心积虑要见我，是想说什么？”

陶成帆本来面色平静，即使看见她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也被他很好的掩饰掉了。

而此时，听她这样问，他的眼珠微微一动，开口时是一把陌生的嗓子：“颜颜。”

陶影眉心一跳。

她看着这个人，面目沧桑，老态毕显，要比这个年龄的男人老上好几岁，她只觉得陌生。陶影记得的陶成帆，还是老照片里意气风发的的模样，要不是他长得一张好皮相，迟双凝也不会奋不顾身地同他私奔了。

只是迟双凝运气不好，长得漂亮的男人，不一定就有责任心。

他给她留下了一个女儿，然后把娘俩都丢弃在原地，自己身染恶习，远走高飞。

而这时，他又处心积虑地要见她，却不问问陶影，她是否还愿意认这个父亲。

她神色冷淡，刚才在外头的焦虑犹豫忽然一扫而空，从他叫出“颜颜”这个小名之后，她内心忽然一片平静。

“叫我陶影就好。”她淡淡说，“找我什么事，你还没有说。”

她抬手看了下时间：“我明天还要早起去片场，咱们速战速决吧。”

陶成帆的脸上渐渐透出一股子苦涩。

他曾经皮肤白净，现在却是一片黝黑，扯着脸皮笑时，看起来有几分怪异，他苦笑着摇头：“没有什么事，你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陶影忍不住轻轻嗤笑了一声。

陶成帆脸上的神情愈发苦闷，他撇过头，不去看陶影讥讽的神色，眼睛盯在窗外：“随远行对你很好。”

陶影没料到他会忽然提起随远行，她下意识站直身体，整个人都警惕起来，语气里带着些警告：“你要做什么？”

陶成帆扭头，看到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竟然摇着头笑了。

笑着笑着，他忽然撕心裂肺地咳起来，那咳嗽的声音听的人脑袋隐隐作痛。

陶影眉心紧皱，望着他咳嗽了半晌才渐渐停下来，摆摆手道：“我怎么会对他做什么，是他要对我做什么。”

陶影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她没有问这个“做什么”指的是什么，只是说：“但你还是到了我眼前，他已经对你手下留情。”

陶成帆一怔。

陶影真的很信任，很依赖随远行吧……

他只觉得眼圈泛起了层层热意，他忙又偏过头，不让陶影看到她眼中的水光。

他忽然觉得，想方设法来见这一面，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有很多话……忽然也没有了说出来的愿望。

屋里开始陷入一片长久的静默，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一沉重一轻缓，拉锯着沉默着，谁也不肯再开口。

在这片静默中，陶影心里又开始焦躁起来。

在她多年的失去父亲的生活中，她不懂一个人拥有父亲时是怎样的生活状态，也不懂怎样和所谓的“爸爸”来相处。

更何况此时此刻，他们之间的关系像是紧紧地绷着一条橡皮筋。

谁先松手，就是给对方致命一击。

陶影已经不想再忍耐下去，她没有忍耐的必要，她从没有得到陶成帆的爱，为什么要在意是不是会伤害她？

绝不是因为那可笑的“父女天性”，否则陶成帆怎么会狠心丢弃她这么多年。

“如果没事的话，”陶影率先开口，“我就先走了。”

果然，陶成帆身子遽震，他完好的左手捏在被子里，青筋高高绷起，他的面上却仍是一派平静。

他缓缓地转过头，朝陶影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声音里竟有了几分哽咽：“好。”

陶影没有再停留，干脆利落地转身便要去拉病房门，身后，陶成帆忽然说：“等一下，颜颜。”

陶影脊背僵在原地，没有回头。

“你妈妈……不是，是迟双凝，”陶成帆此时的声音终于有了几分乱，“我会带着她走得远远的，这一次，就是告别了，从此以后，我们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也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