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1 / 2)
满宫里谁也没料到皇帝会这般雷霆震怒:皇后娘娘不就是偶然有些症候么?大家伙儿精心伺候着不就好了?
在一众如履薄冰的人当中, 唯独太医院稍微有点儿谱,越发缩着脖子鞠躬尽瘁:自己的人想不出医治的法子,才受制于那起子没心肝的西洋人,这不都是他们的罪过?
朝臣宫眷们, 一时都人心惶惶,愁云惨淡。劝谏呢,也无从劝起:皇帝一连多日没进过后宫, 召臣子们议事时也脸色不佳,能当天子近臣的,都识时务得很呢,谁敢多说一句话?
“我只怕他赌这口气, 伤的是自己的身子骨!”皇后忧心忡忡, 素来端方自持的人,竟也不能自已地流下泪来。
杨太后心中本也不闲:席嬷嬷前几日又犯了咳嗽,不知是否时令不好, 多少润肺止咳的温补汤药下去了, 竟没有好转的意思,再拖下去,可就要移到养顺堂去了。
那地方, 说起来是皇帝仁德,专门设立的容小病小痛的宫人们休养生息的地方, 可事事又哪比得上天和宫这里方便呢?何况席嬷嬷毕竟有年纪了, 不是歇一歇就能不药而愈的。
更兼目睹皇后如此, 杨太后越发觉得心里又酸又闷, 空口安慰皇后几句,自己听着都嫌无用,待送走了人,叫来秀儿嘱咐一声:“我往两仪殿去一趟,你们不必跟着平白受气。一会儿付嬷嬷回来了,你告诉她,银吊子里的秋梨膏熬得有小半个下午了,里头药量加得足,叫她彻底放凉冻起来了,给席嬷嬷收着,用时兑水喝。”
秀儿答应了,又道:“您一个人,可要当心啊。”
杨太后一笑,听得出她言下之意:“知道了。”
两仪殿外除了王内侍、苏内侍,还有七八个小内侍并两个捧着茶盘的宫女,都垂着头在那儿站规矩。
杨太后看这架势,就知这些人都是被皇帝给赶出来了,他老人家一个在里头,给自己关禁闭呢。
正副二位总管见她来了,都恭敬地上前行礼,王内侍含笑道:“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差底下人跑一趟就是,如何亲自驾临,折煞咱们做奴才的了。”
杨太后从前听人说起过,这是宫里面难得热心肠的一个人,这会儿一番话,虽是拦着自己,却也是给自己全了脸面。
只是她主意打定了,没有回去的道理,便和气道:“王内侍太客气了,你们伺候着皇帝,原也辛苦,我自去看看皇帝,就不劳你们通传。”
这话有意思。她又不是皇帝的生母,也没有养育之恩,甚至年纪比她名义上的“儿子”还小许多,平白跑来尽长辈的情分,皇帝若是心情好,还能找个和软的由头把她打发了,如今可是万分的不痛快,谁去通传谁落不了好。
她既有这句话,苏内侍自然不同她争,欠身让出路来,王内侍想拦,也知动静一大,里头同样听得见。
杨太后“吱呀”一声,推开了门,脚还没迈进去,就听见冷硬的一句:“出去。”
她没理会,两只脚稳稳当当地站定了,向四周环顾一圈:今儿天阴,时辰还早着,屋内便是半晦不明的,又只在御案上点了一盏灯,虽罩着玻璃罩子,到底也不亮堂。
皇帝就着这点光,皱着眉头在看奏疏。
杨太后缓缓走到案前,虽有弱柳扶风之态,身上带的环佩却一点儿响动也没发出。
只是那股隐隐约约的香气教皇帝闻见了,顿时心烦起来:他这会儿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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