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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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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选进宫的秀女共有三十人, 办差的太监揣摩圣意,既然皇爷说不用太多,那么在资质的考较上一定要精益求精,务必确保每一个姑娘都是万里挑一、德才兼备、品貌双全。

等进了宫城, 还要在专门辟出来的银杏院里住两个月,以便教引嬷嬷们仔细观察她们的性情爱好,起居习惯, 从能不能与其余众人融洽相处,到睡觉打不打鼾、说不说梦话,巨细靡遗。

如此又筛掉了那些不能尽善尽美的,便分到各司去做宫人, 接受进一步的调.教, 以待来日。

而最终能够走到主子们跟前,等待验看的,只有十二人。

贤妃气定神闲地坐在珠帘后面, 笑向皇后道:“唉哟, 若是咱们当年也按这样选法儿,妾身怕是万万不能进宫来了。”按惯例,验看秀女的时候, 妃位以上的宫眷可以到场参与。惠妃尚未出月子,不能来, 只她坐于皇后下首, 难免有些“一览众山小”的自得。

皇后一笑不言, 但看皇帝心意如何。

皇帝兴致缺缺的, 斜靠在椅背上,信手翻着写有秀女们姓氏、出身、性情等详尽资料的册子——这姿态倘使别人做来,多半是不大庄重的,但好在他生得丰神俊朗,气度又尊贵威风,如此倒自有一股名士风流。

但分作三班的十二个秀女们,无一敢在这个关乎着她们的命运的时刻抬起头,一窥天子风姿。

已预先得皇帝属意,要指给静礼郡王的那名秀女被分在最后一拨进殿面圣。皇帝召来采选太监及教引嬷嬷分别细问过,这姑娘是清安县一名佐贰官的女儿,据说是“直率知礼节,果敢懂进退”。

倘真如此,便既能降服住老八,又不至于事事压他一头,妄尊自己。

这一桩较为要紧的事定下来了,皇帝再看旁人,皆有些可有可无的意味。

这个眼睛太圆了,那个嘴唇太薄了,再一个又打扮得太花哨,末了一个则素净得简直寒酸!

心里头已然有了个人样子,便忍不住每每都拿她作标尺,挨寸挨厘地去比照——可这世间难道只有长她那样的,打扮成她那样的,才能称得上一句美么?

他原是打算如她所愿的,他原是想除了定给老八的那个,其余人都收入宫的,热闹又什么不好呢?

还是要归结于这些个秀女都不够出挑的缘故。

他勉强又翻了一通册子,走马观花的,瞥见一个名儿,倒有几分意思:“冬小满?”

一个戴着蜻蜓对簪的秀女连忙趋步出列,行礼道:“见过皇爷。”

皇帝便问她:“你怎么叫这个名儿?”

这话问得真叫人没法回答。那懵懵懂懂的小秀女涨红了脸,勉力解释道:“奴婢本是小满日出生的,家父说,就取这个名字应景。可家里祖祖辈辈都姓冬,总不能在奴婢这儿给改了,那不是忘本灭祖么?所以连在一起,不通就不通罢。”

皇帝不禁笑起来,似是想了一下,道:“朕给你想个辙儿,小满两个字,你且留着做小名儿,正经大名么…”

他绕这么大一圈,其实就是为了强扯出一个“弥”字,意图把它往这无辜秀女头上安。

可是,他管不住自己地转头去看那个人,那个独自坐在一道珠帘后的人。

她穿常礼服真好看,朱红深青,越是秾丽才越配得上她,平日里那些素净淡雅、合乎她皇太后身份的装扮,总叫人生出明珠暗投之憾。头上戴的十二龙九凤冠,与皇后那顶是一样的规制,不过更重一些,总有六七斤的样子,她那般纤细的脖颈,承受得住么?

他在这里情肠百转,杨太后却丝毫未觉,安然若素地端坐着,不悲不喜。

皇帝忽地意兴阑珊起来。她悭吝地把心锁起来了,眼里也没有他,他在这儿自说自话半晌,刺伤的是她么?

自作多情之人,自食其果。

皇帝撒手将名册一扔:“不看了。”

皇后打趣的笑意僵在脸上,贤妃也不敢再含讥带诮。她们尚且如此,更不用说进宫日浅的秀女们,手足无措地呆立着,有幸得皇帝垂问的冬小满最为惶然,害怕是自己触怒了他,鼻子一酸,却一滴眼珠子也不敢掉——教引嬷嬷千叮咛万嘱咐,宫里头不兴见着眼泪。

只有西侧那道珠帘后面仍旧是静静的,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皇帝说走就走了,皇后却不能放任人心惶惶,猜测四起。她扬声道:“皇爷今日忙于政事,不能再在内宫里多耽搁,你们第一回面圣,便碰上这样的事,倒是恰好不过——往后无论你们能得封什么位分,都须记着本分,要令皇爷舒心,但不可令他流连于后宫,疏于国事。”

她的嗓音柔婉却极具威信,无措的秀女们纷纷受教蹲礼,齐声答“是”。

孟嬷嬷见状,便示意教引嬷嬷们将秀女都领回银杏院,等候旨意。

众人都有条不紊地退下了,杨太后方才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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