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1 / 2）

执明再一次来到止暮房中的时候，止暮正坐在矮凳上擦拭着一把看起来有些生锈了的匕首。他穿着一身绣着羽琼花的赤色衣衫，墨发用镶着白玉环的铜色发冠束起了一半。

执明想起许多年前，慕容离曾无数次也如止暮一般坐在矮几上。那个人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十分随意的下着棋。他坐在那里，像是一个与人世间格格不入的仙人，好像世间这一切，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好像是本王错了。”

执明看着止暮喃喃道，尽管他与止暮的关系从一开始便是十分清晰明了的。可是在无数个面对着止暮的瞬间，他总是会产生一种他的阿离回来了的错觉。

但是此时此刻，面对着与慕容离如此相像的止暮，执明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这不是慕容离。

这世上或许会有许多身着红衣的人，许多手执木萧的人，许多生的俊秀的人。

可是，都不会再是慕容离了。

这一辈子，他再也遇不到第二个慕容离了。

“王上，您说什么？”

止暮看到执明一脸寞落甚至有些绝望的样子，十分奇怪的打着手势。自从那日他与执明不欢而散之后，执明便许久没有到他这里来了，今日突然这么一来，便是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

“他并非什么都不在意，”执明唇角泛起了带着苦涩的笑容，他磕上双眼，连睫毛都在颤抖，“从前每次本王到他那里，不管什么时辰，他总是坐在那里下棋，沏好的茶永远冒着热气。他让知道本王吸柳絮进嗓子里会咳嗽，所以秋日里总是让宫人们在地上洒水……”

执明说着说着便开始哽咽，他脸色苍白，发丝凌乱，往日里端端正正的发冠也歪歪斜斜的。他用手死死的抵在胸口，像是这样才能够缓解那里强烈的疼痛。

“王上……”

止暮已是惊的连手势都来不及打，他急忙起身想扶住执明，可是却被执明一手挥开。

“他在本王落难时就了本王，他苦心孤诣的帮本王打回天权，替太傅报仇。他没有害死子煜，他那么骄傲的人曾放下身段来天权苦苦的向本王解释……可是本王都做了什么？”

他都做了什么呢？将慕容离冷落在驿站不闻不问，若不是骆珉提议他恐怕连见都不会去见慕容离。在那人向他解释的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用一句又一句的‘慕容国主真是好算计’砸在了那个人的身上，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慕容离为何要那样竭尽心力的去算计。

这一次止暮没有再说话，从他决定要来到执明身边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会有今日。

真相大白的这一日。

或许他可以采取更为直接的方式告诉执明真相，不必这样弯弯绕绕的去等执明自己一步一步的去揭开当年的真相。但由他直接去说，执明未必会信。况且执明与慕容离之间的事情太多太复杂，或许所谓的子煜之死，开阳之事，都不是他们决裂的真正原因。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执明不相信慕容离对他的感情。

“他没有派人刺杀本王……本王怎么会以为，刺杀的人是他派的？”

以慕容离的聪明才智，若是真的想要刺杀他，想要对天权不利，怎么会派那么一个色厉内荏的草包来？慕容离的手下对他忠心耿耿，刺杀失败后又怎么会不选择自尽，而是把自己的国主给招供出来？

真是可笑，这样低劣的计谋，他竟然没有看出来。

执明扶着一旁的桌腿缓缓地弯下了身子，胸口像是裹了一块湿热的一个帕子一样又湿又热。可是明明又湿又热的是胸口，眼睛怎么会热的想掉眼泪呢？

“王上，”止暮终于打起手势，“慕容国主或许对不起过许多人，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你。”

哪怕是看到执明这般悔恨的样子，止暮的心中却仍然毫无触动一片冰冷。他不喜欢执明，更不喜欢慕容离。也可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喜欢的人。他只是为了那么一个特别的人才来做这件并不想做的事情。

麻木而又无奈。

“他是喜欢本王的，”执明握着桌角的手由白泛红，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从紧闭的眼眶中流了下来，“慕容离他是喜欢我的，他一直都是喜欢我的。”

几只飞鸟从天边飞过，止暮抬起头，终是松了口气。

漫漫征途，他也总算走出了一步。

……

骆珉回到房中的时候已是傍晚，这几个月来他为了治理水患可谓是不眠不休。不过幸好，如今水患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抑制。

他虽是仲堃仪派来的细作，可是他终归是看不得百姓受苦的。无论是哪国的百姓，他都不愿意。

骆珉躺在榻上，将双手枕在颈后。他有些出神的望着简陋的木板房顶，回想着自己来这里治水的时日。

先是在天权朝堂帮执明料理了一些冗员冗兵冗费状况，如今又被派到南边治水，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来天权了这么久了么？

“大人。”

门外想起了敲门声，骆珉一下子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