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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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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够年龄的就跟着前辈当侍从,一边做些粗活一边学习那些讨好人的把戏。偏偏林暮涯是江湖门派里长大,自小当少爷养着的,一股子倔脾气还是刻在骨子里的,逃跑了好多次都被抓了回来,没少挨毒打。粗布衣衫揭开来看,青青紫紫,一触就疼,没几块好肉,可都是些留不下痕迹的伤,毕竟打坏了日后就不好做生意了。

一朝受池鱼之殃,家散人亡,看着他长大的师姐是最恶名昭彰的刺客组织派出的眼线“玉面鬼”。每至深夜,煅水山庄的惨景就会在脑中走马灯,林暮涯无一日能安枕,醒来时都是双眼噙着泪的。

就这么过了足足一年的光景,第二年开春,有人踏着浮花浪蕊,牵着黑马,在烟花巷子头停了步子。

天不亮林暮涯就替姑娘送客人回去,肥头油肚的男人在门口掐了一把他白软软小脸,被他倒竖着眉一巴掌打了回去。

男人也不生气,反倒笑得意味深长:“要我说花嬷嬷是个有眼光的,再过几年你卖出价了,怕是就摸不着了。”

那色胚前脚才走,林暮涯边拿袖子搽着脸边要掩上门,就听到不远处雾气氤氲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来人银发胜雪,面若寒霜,不似中原人长相,还着一身血迹未干的旧软甲。

彼时林暮涯还没认出是雁子门的,只觉得眼熟,又觉得定是个不能招惹的,就只敢在门缝里偷着多看了几眼。

直到来人转身拉了下马,显出背后的银弯刀,一双淡若蓼蓝掺水的眸子看向门缝,问道:“你躲个什么?”

林暮涯就那样抱住门站着,不敢吭气更不敢有动作。人拴上马,就直接上来推了门,却没想到那傻孩子连避都不避一下,生生顺着推门的力道撞在了石墙上。

林暮涯半声都没喊,可还是疼出了泪,顺着脸蛋滚落到衣服领子里,怎么也停不下来。

薛泯初见这小孩时就是在哭,第二回见也是一样。

他是个平日里就没什么感情的,冷冰冰的,像极北山上的一块石头,除了一个“吵”字感受不到其他。于是一把捂住了林暮涯的嘴,那热的和血一样温度的泪就决堤一般流了他一手。

有那么疼吗?

人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将林暮涯转过来拉起他后背的衣服,却看到骨瘦如柴地躯体上旧伤叠着新伤,触目心惊。

整个皮包骨头的后背都是深深的紫色,带着狰狞的血点子,是长期被重物砸的。

那日薛泯就没再往花楼里去了,折回来拉着他细细的腕子就往门外走,抱着林暮涯坐上了马,消失在了烟花巷尾。

薛泯那时不过二十岁,却个高的出挑,气质老成压抑,又少言语,全然看不出是个才弱冠的。

他把林暮涯丢给了黑市的郎中,叫他自己每日烧水泡药浴。

林暮涯问他:“为何是你来寻我?我师姐呢?我爹,还有我娘……被关去哪里了?”

薛泯靠着墙闭目养神,平静道:“你爹娘在皇都刑部天牢,没关两日就处斩了。”

“玉……你师姐半月前行刺宏光帝未果,殿前自刎了。我欠她点人情,受她遗愿带你出来。”

大抵是早就猜出没有好结果的,但听人报幕似的讲出来,还是剜心割肺一样,不由收紧了五指。

“师姐……是想给煅水山庄报仇吗?”

“是。”

薛泯不会哄孩子,更没被别人哄过,怕他又要哭得止不住,赶紧坐起来:“你若还想活着,就把这些都忘掉,再不许哭了。”

林暮涯咬着嘴唇,牙齿撕着干裂的唇皮,渗了一嘴血,却真的一滴眼泪没掉,哑着嗓子,想说什么,可张嘴就不再是字了,只得又不出声了。

薛泯从腰间解下一个破荷包来递给他,里头是一片碎成指甲盖大小的白玉,边缘染着猩红的颜色。

“玉面鬼身上的东西,你要是想她,就留作念想。”

他没收。那是玉面鬼的,不是林锦的。

也是许多年以后,林暮涯才知晓,才后悔,那块碎玉,是林锦从自己的脸颊上生生抠下来的。

之所以有“玉面鬼”这个名号,是她半边脸上都被人剜开镶进了白玉,直到完全长在了肉里。那时候,她也是和林暮涯丧家时一般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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