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术（2 / 2）

“今儿立个新规矩。”荆颜在掌心变出一块托盘，内有数块翡翠玉牌，她走到哪儿，哪儿就让出一片空地，然后又被围拢。

“若不嫌弃我的皮毛幻术，有心向学，一会儿就挨个测试。玉牌自会选择有缘人。”

“开玩笑的吧？”子墨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被荆颜打肿了，他对筠竹道：“怎么能随便传授家学？狐长老不管得么？”

筠竹确定上辈子没有这种事，怎么突然就收徒了呢？

“狐美人这么厉害……”瑶君喃喃，“我要是学了她的幻术，也能向娘交代了吧？”

他们还在犹豫，叶斓却已经带头谄媚狐美人，盛赞对方心善。

瑶君如箭矢一般从筠竹掌心飞出去，“我去领玉牌！”

筠竹伸出手，抓了个空。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子墨也陪着乌衣前去排队。

她环顾四周，就算这是拿暮鼓晨钟放在这群女妖耳边敲，也无济于事吧？

谁又甘心落在后头，让机缘白白流失？

筠竹思索着自己该不该去当个“恶人”。在趋之若鹜的狂热氛围里，她注意到荆颜的侍女鱼贯而出，荆颜自己则离开了。

筠竹退到最外层。不认识的女妖悄悄经过，扯着她的佩兰，让她不由自主往后仰。

筠竹不动。

女妖不高兴地传话：“美人叫你！”

筠竹发现她和黄衣侍女似乎是双胞胎，这才抬步跟上去，“好，请走慢些。”

从前厅走到后院稍微耽搁了点时间，筠竹再见到荆颜时，对方左右各有一名侍女搀扶着手臂，正在闭目养神。

“颜美人……”筠竹嘴角笑意变浅，听上去像是一声叹息。她知道这时候的荆颜怀孕了，刚才那样的表演太耗费妖力。

荆颜强行扫去疲懒神情，招呼筠竹到身边去。“你就是变不成竹子的小家伙吧？眼睛如何了？”她递来一只芊芊玉手，筠竹顺势扶住她，侍女知趣地往后退。

筠竹没来得及接话，她有些惊疑。难道荆姐姐也重生了？

“你不用戒备。”荆颜打了个无声的呵欠，终于发现筠竹企图用瘦弱的肩膀撑着自己，一边笑一边往筠竹身上靠。

她的声音十分温暖。

“我在人间时，得过温真人的襄助。今日看到你，便想起他的好来了。”

听到师父的名字，筠竹完全放松下来。怪不得上辈子荆颜也肯帮自己。“师父难道在皇宫？”

荆颜笑笑，把问题丢在一边。

筠竹便想，也许师父在忙着完成城主吩咐的大事，荆颜也不知情。

叙完旧，荆颜屏退侍女，她坐在栏杆边，加重语气又问道：“还是说说你的眼疾吧。”

“我一日都没有忘记师父的教诲，现在眼脉大致疏通了，可以用神识判出几米外事物的基本形貌。”

筠竹说得轻松，好像不曾为修炼一事夙兴夜寐。她天生盲目，成天行走在混杂又陌生的气息中，要是心智不坚，就会像吊在空中的精美瓷瓶，轻易碎成一地残渣。

荆颜见筠竹的睫毛一直在轻轻颤抖，不由赞叹筠竹的坚韧：“如果是我，就舍不得让你独自生活。”

“美人心慈。”筠竹站在廊下，胜雪的肤色似乎在发亮，闻言微微一笑。她虽然还未长开，黛眉秀口，已经很有清雅风韵。

“等会儿拿些药给你。”

“谢……”

“不必。我只是借花献佛。”荆颜打趣完，温暖如玉的手指碰了碰筠竹的额头，“听说你前一阵在白夫人那儿治过？”

筠竹敛去笑容。

“我也讨厌她！”荆颜更喜欢筠竹了。姑射的妖容易被蒙骗，找到个心里门清太不容易。“她啊，总把治病当收买人心的手段，嫁给右卫大人后更是变本加厉。”

筠竹什么都没说，算是默认了。

“你领了玉牌没？”荆颜又道：“不会也嫌弃我们狐狸的东西吧？”

“怎么会呢？只是我从未接触过这些，不一定适合修炼这个。”筠竹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短板，她要是见着好的功法就想占为己有，那也太贪心了，修行容不得朝三暮四。

荆颜抚摸着小腹，“试试吧，机会难得。”

后院能听到前院的热闹。

荆颜忽然叹了口气，话音寂寥：“其实我并不想出这个风头。可阿爹说，姑射城承平日久，后辈一代不如一代。”

“夫子定是说我们像烂泥。”筠竹都能想象出狐夫子吹胡子瞪眼的样子。

“何止！什么都骂！”荆颜笑，“但真正撰写授业内容的还是阿爹……”

她没有说的是，府上最近来了位让侍女神魂颠倒的主，据说是父亲挚友的遗孤。狐长老就是听了他的劝告才准备搬离姑射，临行前，他打算再报答一次姑射的收留之恩。

筠竹隐隐有些鼻酸，“夫子心中有大义。”

感伤的气氛很容易传染，荆颜眼眶也红了，她笑着捏了捏筠竹的小脸，“你才活多久？这样老成，当心没有妖喜欢！”

都一千多岁了……

筠竹不反抗，由着荆颜母性大发，最后倒在狐族最美的妖怀里，她闻着香气，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筠竹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荆颜后辈的裙摆，耳根有些发烧。

“颜美人——”

院中起了东风，树叶婆娑作响，筠竹的头发被风倒着往前吹，稍稍盖住她的眼睛。

有妖拖长了声音在喊荆颜，走过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叠侍女。

“公子，一会儿再过去吧！”

侍女得他回眸一笑，羞红了脸往后退。

筠竹呆愣愣地看着廊道。这世上唯有沈善的声音，纵使挫骨扬灰都不敢忘。

不是应该……还没来姑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