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2 / 2)
那日在教授家中时,他确实说过,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求助他。
不待他回复,她突然又想到什么,开口道:“冒昧问一句,你有女朋友了吗?”
江呈闻言,面有异色。
安姚观他神情,尴尬一笑,却不失大方地道:“抱歉,我无意窥探你的隐私,只是想以此为根据把握我们之间的相处关系,希望不会逾越。”
江呈看着她的脸,喉咙不自在地滚了滚,良久,鬼使神差般,竟缓声答:“没有。”
安姚了然地点了点头。
江呈继续道:“如果你不着急,可以等我下班。”
他在专业上一向造诣颇深,替人解疑释惑也自有条理章法,安姚听得很仔细,看他的目光也较以往不同。
临结束时,江呈替她收拾着桌上的笔记,面目隐在灯光下,突然缓慢而坚定地道:“以后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
他重申了一遍,而有了此次的经历,与上一回空口白话便不再相同了。
安姚未想其他,只是由衷地喜悦:“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说话的人一本正经,听话的人也是信以为真。
自那日后,二人便常常在江呈下班以后聚在一起交流讨论,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似乎已经形成了某种习惯。
直到有一日,安姚在他下班后,并没有拿出学术资料,而是起身微笑道:“很感谢你这些时日以来的帮助,麻烦了你这么久,今天我想请你吃晚饭,不知道你愿意赏脸吗?”
江呈微愣了愣,突然笑了,只道:“当然。”
这是二人头一回坐在一起没有讨论学业以外的话题,江呈发现,安姚不仅是个家教良好的富家小姐,更是涉猎颇广学贯古今。
无论你说什么,她都能接上话,且绝非泛泛之谈。
他逐渐起了兴致,话题打开,二人不由自主地聊了很多。
最后,安姚突然问:“有没有想过出国深造?你的才华不该被埋没,在国外能得到更好的发展。”
江呈闻言,面上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略微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缓缓摇头:“原本是打算出去的,可是……我还是没有这个机会。”
安姚微微张了张嘴,若有所思道:“真可惜。”
二人在餐厅门口分别,江呈独自往宿舍的方向走。
临到楼下,突然被一个扑上来的人影抱住。
他惊讶地垂首去看,那一瞬间,似乎今晚所有的美好都变成了幻影,他几乎都忘了,自己还有个女朋友。
姚绯埋在他胸膛间,语带不满:“你怎么没接我电话?”
江呈想起来,为了不被打扰,他特地设了静音。
“太吵了,没听见。”他这样说,似乎觉得不妥,又问,“写生结束了?”
姚绯的专业是美术方面的,定期会出去写生,这次去了将近一个月。
她闻言,更是不满,埋怨道:“你都不来接我……”
江呈轻笑着掩饰不自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忙。”
姚绯并不是那么轻易被打发,微微试探道:“你这段时间怎么好像对我冷落了?都不常常给我打电话了。”
江呈不太想和她聊起这些,只转移话题问:“你爸最近还好吧?医院那边怎么说?”
他只是随口一问,岂料姚绯却突然神色慌张,急声解释道:“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你别误会,阮仲林他,他只是……我和他没什么的。”
江呈闻言,神色微凝,那个名字于他而言不亚于诅咒,长久被压在那人的光环下,他早已积怨颇深。
“他怎么了?”
姚绯见他面色凝重,微感慌乱,犹疑着道:“他替我爸找了主治医生……”
她说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呈,唯恐他生气。
可是,江呈只是淡淡地笑着,轻声道:“那挺好的。”
挺好的。
连他的女朋友都可以被别人照顾了。
江呈向咖啡厅请了一天假,专程去医院看望了姚绯的父亲。
可是,那位长辈似乎对他并不满意。
他当然察觉到了。
再回到咖啡厅时,似乎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他觉得奇怪,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直到某桌客人点了一杯摩卡,他才突然意识到,安姚已经快一周没有来过了。
不知为何,他觉得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逝去。
这样的日子并不长,又过了一周,她终于出现了。
却不是在往常过来的固定时刻,而是在他下班的时间。
江呈一推开门,就看见她等在门外,笑意浅淡。
她温声说:“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我要移民去英国了,也已经联系好了那边的学校。”
江呈微张了张嘴,半晌,才干涩地笑着:“恭喜你。”
安姚说谢谢,二人并肩走着,再无对话。
一条路走到末尾,她终于又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我实在是觉得,你应该去更好的地方深造。”
她说完,眉目温和地看向他。
江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好似五味杂陈,难言分毫。
安姚淡淡笑着,将一张纸条轻轻塞进他手心。
“你可以慢慢考虑,但最好不要太久,这是我的号码。”
江呈愣愣地看着她上了车,还未来得及转身往回走,一记拳头便朝着他而来,重重地落到脸颊,嘴角有血迹漫开。
那人下手丝毫不留情,似乎对他有极大的恨意。
“江呈,你对得起姚绯吗?!别跟我说你们是什么普通朋友,我已经撞见过你们好几次,你要是不喜欢她了,就直接跟她说,别他妈脚踏两只船!”
他默默承受着那人的怒意,却突然笑了,反讽道:“阮仲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有本事你就让阿绯跟着你啊!”
他话音刚落,拳头来得更猛,他自然不会再忍,二人很快缠斗在一处。
姚绯闻讯而来,急得快要哭,死死抱住江呈,不让阮仲林再攻击他。
她不知道还说了什么,似乎是些绝情的话,总之,阮仲林面色十分不好地离开了,只是在临走前,冷声道:“江呈,你不配,你就是个孬种。”
江呈沉默地擦着血迹,闻言却轻轻地笑了。
这些富家公子从来看不起人。
而他也确实不配。
他什么都没有,他一无是处,他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出头之日,会一辈子被人压在深渊。
所有人都瞧不起他,所有人都可以来抢他的东西,而他什么都守护不了。
总有一天,他会把这些人一一踩在脚底下,看他们匍匐挣扎。
姚绯哭着替他擦拭脸颊,不停地问他们打起来的原因。
他沉默着,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双目放空,没有落点,只是缓慢地道:“他逼我和你分手……”
当天晚上,他枯坐一宿,清晨时,终于拿出手机,拨通了纸条上的号码。
那头的女声温婉动人,像引人沉迷的致幻剂。他滚了滚喉咙,闭上眼,下定决心般答:“我考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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