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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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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母威胁她,若她还想着把儿子抱回去,就要“去母留子”;可若她乖乖听话,把儿子送给嫡姐,那就相安无事,两全其美。

宁云蘅自然不肯。她略略能走动后,撑着病体,去求陈逡安。

陈逡安已半年不见她,看到她的那一刻,惊住了。眼前跪着的女子,枯瘦卑微的身子穿着半旧袄袍,发髻中夹着一缕刺目的银丝,曾经巧笑倩兮的美眸,竟充满了怨恨与焦虑……曾几何时,原本甜美娇俏的小妻子竟变成这样。

陈逡安犹豫了。他总是这样,一遇到关键问题,就沉默,就犹豫,文人的痴情和懦弱,他兼有之。

“陈逡安,你是不是从来都没爱过我?”

宁云蘅终于受不了了,泪水夺眶而出,即便是心死,她也要问个明白!从前两个人在一起,嬉笑快乐,为什么现在说不爱就不爱了,连旧情都不念了。

“云蘅,我急着上朝,有事等我回来再说。”陈逡安躲开她的追问,匆匆离府。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他。那一天午后,陈府来了几拨人,匆匆忙忙的,她隐约听见“逼宫”“造反”“扣留”的字眼,随后宁云瓷跟着嫡母一起,带了几个大箱子,匆忙登上马车。宁云蘅看见她手里抱着孩子,扑上去抢。

嫡母厌恶道:“阿瓷,给她,别耽误了正事!宁府马上要被抄斩了,带着拖油瓶,终究是个麻烦,还不如让他们母子死一起,黄泉路上也好作伴。”

宁云瓷站在马车上,要宁云蘅给她磕了几个响头,这才将怀里抱着的幼儿扔了下去。宁云蘅用尽全身力气接住,赶紧翻开小被子,发现儿子气喘虚弱,连哭声都比小猫儿大不了多少。宁云蘅悲愤地看向宁云瓷,可她已经躲进马车,一溜烟儿跑了。

原来宁云瓷早得了消息:陈逡安身为三品大臣,坚定维持旧制,又是□□谋臣,被逼宫成功的淮安侯一刀斩于殿前。陈府,躲不过满门抄斩的命运,是以她卷起所有值钱的东西,逃了。

陈府的奴仆为了避免被抄斩、被流放的命运,趁着主子们不在,纷纷四散而逃,还带走大部分值钱物什。

只有宁云蘅,逃也逃不掉,留在了陈府。最后,儿子没救回来,白白的小脸,嘴巴微微翘起,黑长的睫毛,眼睛犹如紫黑葡萄般漂亮,像她,只可惜再也不会睁开了。

儿子死了,她脑中一片空白,抱着儿子坐在厅前,握着儿子的长命锁,痴痴呆呆。

长命锁是哥哥留给她的,说给小外甥特意打的,上头还有她的《匪思赋》。她在等哥哥接她走。

直到,有许多官兵将空落落的陈府围了起来。他们冲了进来,带着奄奄一息的宁云瓷,在府内翻找起来。宁云瓷被丢在她面前,满身满脸都是血,四肢折断,痛苦哀嚎,大口大口吐血:“没有遗诏,我真的不知道遗诏在哪里……”

宁云瓷痛苦死去,没有一个人看她一眼。

宁云蘅宛若没有知觉的木偶娃娃,苍白脆弱。

末了,一个高大的黑影将宁云蘅罩住,穿着朝云靴,系着青云佩,凛冽气息迎面扑来。

他俯身摸了摸儿子冰冷的小脸,可以感觉到他怀着愧意。宁云蘅转了转眼珠,仿佛是那气息触动了她,她缓缓将藏着的长命锁递给他。

长命锁上刻着《匪思赋》,那人确认后,一把破开长命锁,露出里面的黄绢。

“你是宁淮荀的妹妹?”他的嗓音,很是低沉,隐隐透着贵气:“《匪思赋》是你写的?”

见宁云蘅没有回答,他微微眯起狭长深邃的眼睛:“宁淮荀死前,提起过带赋的长命锁,原来在你手里。”

死了,都死了。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她忍了一辈子,委曲求全,拼命想要保全自己的小幸福,可是她得到了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得到!

宁云蘅泪流满面,抱着儿子缓缓起身。有人要来拦她,那人手微抬,所有人都立在原地。

森冷铁甲,利刃归鞘。

他们看着瘦削妇人,抱着死婴,缓缓走入陈府庭院深处,再也没出来过。

那夜,一场大火,火舌红焰舔舐陈府,将过去的痴情苦痛,悲哀绝望,烧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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