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适意(1 / 2)
“可悔?”跪在九天神帝殿中央,我遥遥望着帝座上的神帝。
据说,他同魔尊黎千宿皆是洪荒时而生,且又分别是神、魔两族的始祖,年少不老的形容下,藏的是个万万岁的神魂。
神仙们都道,莫看清央神帝成日一派温文尔雅的玉面书生模样,他若发起怒来,那将天地崩坼、海水逆流!
他的眼睛隐在冕旒之下,我看不太清楚神情。冕上垂下的珠串,轻微摇晃,我想,本神也算得上是千古以来,摸老虎须子的第一人了,这向来奉行行止无风、举止得体的神帝,竟是被我惹怒了。
我十分好奇,他此时这般森森可惧的模样,是否引得凡界的东、南、西、北四海,已倒流而上了?
神帝手搭着帝座,站起了身,隔着遥遥的距离,一步一踏地走过来。
一袭金丝缠袖白帝袍曳地,腰间压着一枚金玉帝令,行走间衣袂无风不扬,端的正是一派举止娴雅的书生形容。然而,待神帝行至我膝前,他垂首,眼中不乏失望之色,“本帝且再问花神一遍,你悔是不悔?”
这样没头没尾地责问他人悔不悔,天底下,也只你这尊神帝才如此盛气凌人。
作为被神兵天将强邀回神界的本神,我约莫有些晓得,他这尊神帝,问的悔,究竟指的是甚么。
虽然极不想承认,但这出事,也全赖我……
天晓得!仅一趟红尘躲懒之行,是如何令我莫名其妙地堕了魔?
天晓得!整日疏于修炼,且神力微末的不才本神,只随意地堕魔一下,是如何引得整个沙漠怨气森森、魔气动荡?
所以,神帝他,此番言下之意,是在问我,悔不悔这堕魔一场,又悔不悔,将整个沙漠推入了无间炼狱。
堕魔,我自然是悔的,难道好好的闲散神君不做,去魔界同那些魔人拼比谁的日子过得苦么?
本神还没傻,所以,本神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
可是,谈点公道话,我适意自任花神,便觉身负重任,忍痛撇去了些年幼时摸爬滚打等爱好,也确实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的。
而天道不公,莫名其妙便将我拉下神位,随随便便打发了个气短身虚的魔身。
又因我堕魔,以致怨、魔两气动荡,殃及凡界沙漠之事,本神如何能认这笔账?
且不说魔气是否因我而来,便就只那远远浓郁于魔气的怨愤之气,必当非适意之故。凭何将这左一锅、右一锅的,统统扣在我这株可怜又可泣的‘娇花’之上?
头顶上,神帝的目光令人懔然生畏,我顶住压力,高傲地抬起头,不屈地盯回去。我想,这般眼含秋水、楚楚可怜堪比窦娥的冤屈姿态,应十分令人怜惜关爱,我等着他老人家快些恻隐泛滥,判我无罪,早早地放我回谷。
来时,观外面日头已近西斜,此时回谷,尚还能赶上一顿晚膳的。
神帝在我抬头同他对视的那刻,便愣住了,半晌后,才将将回神,他瞳色逐渐幽深,并指点上我眉间,汹涌的神力扑面而来。
霎时,我脑内嗡音不绝,额上那抹新生的竖直红痕灼热异常。我想,神帝许是恼羞成怒抹不开面儿,终将决定杀花灭口了,我也不能坐以待毙,正要催动身体里陌生的魔气同他厮打时,他稍稍抬离了剑指,停于我眼上。
只见,他书生气的儒眉一皱,清清浅浅嗫喏了声“灵气全无”便忽然转身,金丝缠袖随着手臂于我鼻前险险擦过,在空中发出“啪”的一声震气之音。
我惊吓,抚上胸口,尚未平定扑通乱跳的心脏,便听他传音遍及整个神界,“花神适意,自甘堕落,由神坠魔,祸殃凡界众生,着神将押往诛神台。”
神帝的声音圣气漾漾,裹着神力,空灵地布及全界。闻言后,我晃了晃神,未待我捋清他所言之意,白甲□□的神将从殿外急掠而来,驱出锁链捆住了我。
神将朝神帝言诺后,又同我拱手,“花神,得罪了。”
我哑然,“神将英勇,这捆粽子的手法,本神竟一丝也动弹不得。”他面上浮上一抹潮红,我转首望向神帝背影,“神帝,此番草率将适意之罪落下,可否有失公允?容不得适意为自己辩驳一言么?”
神帝未回身,“本望花神有悔过之心,放下心魔,再拥神身,临神位。可你不知悔改,自觉无过,本帝奈何?你既入魔,便为魔,神界再无你容身之处。”他深深叹了口气,抬了抬手,示意神将,“将花神带出去罢。”
神将拽着锁神链,不等我继续辩解,将我拖出了神殿。
将将出了神殿,迎面一道红影扑了上来,“适……花神,我不过理了半日命格簿子,你如何将自己作弄到了这番田地?!将……将才,神帝传音之言……是否……是否当真?”
红衣的月锦捏着自己的袖子,扒上了我身上手臂粗的锁链,皱着眉耷拉嘴角,一副泫然欲泣的形容。
天上一日,凡界一年,你理了半日的命格簿子,我于凡界的这半年……
鼻头忽然有些酸涨,我猛吸了几大口气,安慰起貌似神色比我还苦难些的月锦,“无事,若神帝忽然悔悟,许是还能赶得上将我从诛神台上赦免下来的。若是……若是赶不……月锦你也是我花神谷中混出来的,好歹还任了个体面风光的司命一职,莫要做这番哭哭啼啼的模样!更何如你月锦如今还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一株凤凰神木,须拿出点神木的气概来,且快把眼泪搽搽!你花神大人我,不过随意地去诛神台上走一遭罢了,又不是天地崩塌,五界将灭!”
月锦吸啜着鼻子,双眼中含着的两包泪,在我音落,吧嗒吧嗒打到了锁神链上,将黑色的锁链晕的愈发漆黑,她声音带着些鼻音,“月锦……月锦为花神写的命格簿子不当如此的啊,自那日花神来寻月锦说要去凡尘,月锦便绞尽了脑汁,安排的,确然是一生和美、安稳的命格啊。这竟是……竟是为何?”
我喉中哑了哑,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这并非她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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