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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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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者是和杨思焕隔着一个牢房的老者。

她穿了囚服, 斑白的头发披散在脸侧,此时正一脸漠然地盯着杨思焕。

眼神犀利,颇有威慑力。

年长的牢役丢下瓜子,随手拿碗重新倒了碗温水, 然后慢慢走到那人的牢门口,俯身默默将碗搁下。

这一幕杨思焕看在眼里,同样是坐牢的, 为什么待遇差别就这么大?忍不住隔着栅栏将那人细细打量。

那人穿着一身囚服, 盘腿坐回墙边, 泰然道:“我不要了, 给她送去。”

原来她替杨思焕要的水。

牢役先是一愣, 回过神来望着杨思焕的方向嘁了一声,没好气的向老者说:“不喝就算了。”随手就将水泼到墙上给杨思焕看。

杨思焕见状也不生气,牢役的心态她理解, 她记忆中小的时候也被贪官污吏坑害过,那年地方官员欺上瞒下私自将赋税翻了倍,用来填补亏空的粮仓应付御史的督察。

那时候杨思焕还小, 在刘氏和几个哥哥的庇护下倒没挨什么饿, 刘氏自己隔三差五吃观音土填肚子,半夜肚子胀得睡不着,那样的日子像刀子一样刻在穷孩子记忆里。

两个牢役不再管她,继续嗑瓜子去了。

一切归于平静, 杨思焕附在栏杆边, 缓声问:“您是盛大人?”

老者闭目不语, 她已经观察杨思焕好几日了,从牢役的谈话中,她了解杨思焕是因为贪墨被关进来的,却看她这样年轻,也算是“年少有为”。

杨思焕抬高声音,再次问她:“您是盛兰吾,盛大人?”

老者仍是闭着眼睛,笑了笑:“老妇在这里一关就是□□年,原以为再也没人记得这名字,你竟识我。”

其实杨思焕也是猜的,她只知道几年前盛兰吾女儿因贪墨被流放,盛兰吾则被关进大理寺,先帝好像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似的,不杀她,也不放她。

新皇登基后大赦天下,她还是被关在这里。干草堆上磊了一摞书,她的牢房里设有专门的小几,这几日杨思焕总能见她在旁若无人地看书。

能做到这样的,除了盛兰吾还有谁?盛兰吾是前任翰林院掌院学士,兼任前任内阁次辅,仕途顺坦,只可惜有个不争气的女儿。

不过事情也不是绝对的,正如现在杨思焕,外人看来她不也是个贪官?

同样是贪官,牢役对两个人的态度截然不同,谁叫人家是翰林掌院学士,她是心学传承人,桃李满天下,被关进来九年许,还有不少墨客供着她的长生牌。

杨思焕也是一笑:“除了您,还有谁会在这里看书。”

盛兰吾睁开眼睛,静静望着杨思焕道:“丫头,你进来这么些天,她们却不对你用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杨思焕在栏杆前席地而坐,平静地回道:“要么是我死到临头,要么就一直被关在这里,和您作伴。”

盛兰吾拿起手边的书卷来看:“你倒是通透。”

监狱里没日没夜,对面高墙上留了个铁窗,傍晚的夕阳溜过小窗,斜斜地倾到杨思焕头顶,在她身后的墙上拉出一道长影。

“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杨思焕淡淡地说,双手交叠枕在头下,缓缓躺到地上。

那日清晨,在大理寺伙房中,她桌子上拿了三个咸鸭蛋,当中有两个是破了洞的。在狱中她将蛋打开,发现里面塞着的纸条。

一条写了:稍安勿躁,以静制动。

另一条写得是:相信陛下。

昨日她在包子里又发现一张纸条:“苦肉计:知道了也不说,我要见皇上。”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实在令杨思焕捉摸不透。

大理寺人员关系复杂,暗藏各方耳目,这些话陆长松无法直说,便来了这个么个叫人哭笑不得的把戏。

杨思焕把纸条塞进嘴里嚼了几口,咽了下去。那句话她到现在也搞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要见皇上?”

她仰面朝天,眯着眼睛想得出神。听到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开锁声,是陆长松亲自带人过来了,这几日审她的人是左右寺丞,一直不见陆长松本人。

在陆长松的注视下,杨思焕慢慢站了起来,没等她说话,陆长松便道:“带走。”

两个狱卒将杨思焕带到刑房,手脚麻利地将她绑到木桩上。

脚边搁着的炉子烧得滚烫,三角烙铁在里面烧得发红,杨思焕闭了闭眼睛。想起昨天收到的纸条,心道陆长松不会来真的吧?

“杨侍郎果真是深藏不露。”陆长松冷道,“你从祀司挪用九千余两官银,这还不算,又在膳部巧改账目,吞下七万两白银。”

杨思焕闻言猛然抬头,怎么越说越离谱?七万两!把她卖一百次都不够这个数。

却看陆长松身后坐着一个中年官员——吏部右侍郎,看来今天这戏就是唱给她听的。

杨思焕想起陆长松写的那句话,以静制动,便道:“陆大人,凡事都讲究证据,您可不要含血喷人。”

“证据?”陆长松冷笑一声,抄起烧得红亮的烙铁,“本官自然是有的,据本官所知,那七万两被人用来私铸兵器,兵器已在牛首山被找到,嘶......这么大的事,杨侍郎是要一个人扛吗?”

烙铁离杨思焕有些距离,但她依旧能感受到那股逼人的赤热,她嘴唇嗫嚅,偏过头去:“你想问什么?”

“你的同党是谁?那钱款经得是谁手?”

同党?这可把杨思焕问住了,事先也没商量好啊。

“我不知道。”杨思焕合上眼睛,话一出口,就有两鞭子挥了下来,她吃疼得紧,不禁龇牙,血痕顺着囚衣渗出来。

“当真不说吗?”

“我说了,不知道!”这时她额角的青筋暴起,全身都开始颤抖,她的牙关打颤:“不知道...知道也不说...”

赤红的烙铁压在杨思焕的大腿上,浓烟弥漫开来,她的鬓发被汗打湿,眼神也开始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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