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过年（六）（1 / 1）

高小英的父母经女儿一说，也想了起来了，在大后方，能见到家乡的人，特别是为抗战流血的人，自然十分亲切，也就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一句家乡话，句句诉衷肠”。

他们走到花园里的，一个小亭子里坐下，叙说着别后几年的经历。这位过去的佃农，叫高占魁，现在已是上尉连长了。也是他们高家本家的人，按辈分应与高小英同辈，按年龄应是高小英的哥哥，即使现在已是连长，对高家人还是十分尊敬、亲切的。

高尚武最初组织地方游击队时，高占魁是第一批参加游击队的，并跟随高尚武，打过几次小胜仗，也学到不少作战的，战略战术。明白游击战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往森林中跑，尽可能消耗鬼子的弹药、体力、人员。

尚武牺牲后，又跟随尚文、尚贤投奔国军，也参加过大大小小，三十多次战斗，因作战勇敢，枪法精湛，能想出一些克敌制胜的办法，以及当时部队连排长，牺牲过多，而编入连队，从副班长起，步步高升。升到上尉连长后，在去年春天负伤，才转来后方医院。

高占魁最清楚，高家三兄弟是如何牺牲的，但此时正是过年的时候，绝不能让高家老人，听到那些惨烈的情况，伤心落泪，决定待以后有了适当的机会，再将三兄弟的英勇事迹，告诉高小英好了，于是他只谈了自己负伤的情况。

他说：我当连长还不到两个月，师部就下达命令，收复距我师最近的某县城，师主力围攻县城，我们营负责阻击，鬼子的增援部队，我们连奉命去某公路高地埋伏，阻击从公路上增援的鬼子。

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增援的鬼子，没有像往常一样，凭借他们有四个轮子的汽车，从公路急速开来增援，而是一部分在汉奸的带领下，翻山越岭，走山路去增援。

这条山路十分难行，但能缩短几乎一半的时间，到达增援地。虽然让坐惯了汽车的鬼子兵，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并且只是一支小部队，对解围没有起多大的作用，但因增援及时，却让被困的鬼子看到希望，士气大振，拼死守城。

时近正午，比预计鬼子到达的时间，超过近三个多小时，却仍见不到鬼子的影子。我们正在着急的时候，师部的传令兵，气喘吁吁跑来说，鬼子的援兵都已到了城下，师长命令你们，赶快回去参加攻城战。

正集合部队准备往回走的时候，一排长看到了远处扬起尘土，判断上鬼子的汽车来了，我也从望远镜中，看到远处扬起的大量尘土，显然，这才是鬼子真正增援的主力。

我认为，阻击这些鬼子更重要，要传令兵立即回去，向师长报告，从望远镜能看到的情况，鬼子约有千余人，一个大队的兵力，正向埋伏区开来。

尽管我们占据了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但我们的弹药并不充足，只有轻武器，没有重机枪、迫击炮。鬼子是我们连兵力的五倍，还没有打过，兵力这样悬殊的仗，不免紧张起来。急中生智，突然想到利用山上的石头，于是动员士兵，搬来大石头，从高处推下，一方面可以阻断公路通行，另一方面也可砸死鬼子。

一位士兵见搬大石头太吃力，也搬不了多少，建议在岩石多的地方，埋下多颗手榴弹，或炸药包，待鬼子到达山下时引爆，这样炸掉的岩石，杀伤力更大，也能堵住公路，节省兄弟们的体力。

这个办法很好，立即在多处埋设了炸药包和手榴弹。鬼子刚入埋伏圈，轰隆一声又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大量的巨大的岩石滚了下去，鬼子躲避不及，不死即伤，路也阻断了。

鬼子处于不利地形，又遭到突然攻击，加上鬼子新兵多，顿时陷入混乱，特别是那些巨大的石块，从高处滚下去后，威力无穷，砸烂了汽车，砸死砸伤了许多鬼子，又阻断了公路，鬼子也只能先消灭我们，再清理公路。

困兽犹斗，成群的鬼子，一边向山坡上开枪，一边亡命地向上冲，来争夺我们的阵地，占领制高点。尽管鬼子死伤成片，但仍不停止进攻，在我们看来，鬼子的进攻纯属送死，无济于事。当时我最担心的是，弹药不足，于是不断要求将士们，节省子弹，瞄准再打，拖延时间。

直到后面没有受到攻击的鬼子赶到，架起了迫击炮，不断向我军阵地猛烈轰击，炮弹像雨点似的落下，山石腾飞，大树折断，我军伤亡骤然增大。

后面来的鬼子，已在千多米外，向山上爬了上来，距离太远了，我们无法精准地射击这些鬼子，他们人多势众，至少是我们兵力的三倍以上。

为了拖延时间，将伤员立即撤走，留下一个排，实际上也只有两个班，转入树林与鬼子周旋。但鬼子不上当，根本不进树林，一部分控制着我们的阵地，大部分边很快就撤回去，清扫阻断的公路，以便继续乘车增援。

我们不得不追出去再战，夺回阵地，拖住鬼子。鬼子又是猛烈的炮轰，我被弹片击中了右臂、炸飞的石块击中我的头部，但昏迷了没有多久，又被炮弹声震醒了。

此时，战斗仍十分激烈。一排长已代替我在指挥，他见我醒了，就对我说：“只有拖住鬼子不能去增援，才能光复县城。鬼子再上山来，我们就退进林子里，减少伤亡，鬼子退了，我们再炸山堵路，緾住不放。”我点头同意，并强忍着痛，一边观察，一边想办法。

“这一仗一直打到傍晚，鬼子始终没有实现增援的目的，后来听说，我们一百三十人的一个连，死了二十三人，伤了三十二人。因成功阻击了鬼子的增援，受到师长的奖励，还听说，打扫战场时，发现消灭了近三百多鬼子，绝大多数是被岩石砸死的，炸毁军车七辆，另有两辆，因油箱打了个孔，漏光了油，也丢在战场，但缴获的多是轻武器。

县城光复后，所有的伤员，都往后方医院送。我先在师部医院截了肢，截肢不久就感染发高烧，又昏迷不醒，才辗转送到这里来的。”

现在命是保住了，虽不能再上前线了，不过我在医院的饲养场养鸡，种菜，日子还好过，也学到一些饲养技术。

我也盼望抗战早日胜利，现在见到了你们，抗战胜利时，就能跟随你们回老家了，那时在家乡办个饲养场，一定会过得很舒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