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层(七)(1 / 2)
“我也很想家呢,布迪。”楼予静静地听完曲子,坐在铁架床上发愣。
本来还在得意地问着“好听吧?”“厉害吧?”的布迪突然不说话了,落到了楼予的膝盖上。
它抬头看了楼予半天,轻声问:“啾啾,你听见了什么?”
“一望无际的草原,各种各样的野兽,哇哦,还有两只大狮子……”楼予感受着乐曲的余韵,噗嗤一声笑了,“布迪胆子真大,居然敢偷吃狮子鬃毛里的痒痒虫。”
“啾!”布迪歪着脑袋跳到他胸前,爪子抓着楼予的前襟,以一种恳求的姿态道:“你还想再听一首吗?”
楼予摸摸它的脑袋,笑了:“乐意之至。”
布迪就柔软地叫起来,曲调婉转。
一曲终了,布迪腾在半空中期盼地问:“这次呢?你听到了什么啾?”
“有一只孤独的小雌鸟,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在走路。”楼予描绘着他所听见的场景,“它跑得很急,摔了两个小跟头,还是拼命往森林的边界跑去……它有一对银白色的眼线,好看极了。”
布迪的小眼睛里露出鸟类罕见的怀恋神色,轻声问:“那是慢慢,她在做什么?”
“它挤在掉落的枯叶堆里,很隐蔽,几乎看不见它。”楼予道,“好像在等什么。”
“慢慢是林子里最漂亮的画眉鸟,棕色的羽毛特别顺滑。”布迪问,“它是不是躲在一棵长得像拄着拐杖的老爷爷那样的树边上?”
“嗯,透过老爷爷的臂弯,在偷看一只雄鸟。”楼予笑道,“那只雄鸟长得好像布迪。”
“就是我啾!”布迪欢乐地拍拍翅膀,“慢慢每次都躲在那里,一下子就被我找到了,一点都没有创意。”
话是这么说的,语气却很受用。
“它们在交头接耳呢。”楼予揶揄道,“偷偷摸摸的。”
“啾啾啾!这个不能看,羞羞的!”布迪急了,拼命扑打楼予的胸口,“我们只能偷偷约会,因为她妈妈不喜欢我,我爸爸也不喜欢她。”
“为什么?种族不同不能谈恋爱吗?”楼予好奇地问。
“因为百灵和画眉一直都不和啾!他妈妈说我们唱歌小家子气,一点都不洪亮,而且只会模仿;我爸爸说他们唱歌一点都不美,粗声粗气的。”布迪郁闷道,“大人们一见面就吵架,三八线都割分出来了,要是越了线,就要被众口啄死的!”
难怪这么小心翼翼的,楼予笑道,“但你和慢慢感情依旧很好。”
布迪点点头猛地“啾”了很长一串,表达完它的愉悦,才疑惑地问:“那你为什么要哭?”
楼予才发现自己眼眶湿了,他眨眨眼睛,茫然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虽然看到的画面很快乐,但我觉得布迪很难过。”楼予看着面前的雄鸟,“这不是想念的场景,反而有点像怀念。”
“是我没注意,让慢慢……越了线。”布迪眼睛里滚出一滴泪。
楼予睁大了眼睛,“它被你的族人们……”
“嗯……”布迪携着哭腔道,“都怪我,都怪我没护住她!她那么娇小,那么脆弱。”
楼予沉默了,他以为动物尽管有感情,也只不过浅浅的认知。听了这曲子,却连灵魂都痛得一震。
他摸了摸百灵的脑袋,道:“所以你带着慢慢……跑出来了,对吗?”
“嗯,我带着她,飞不远。在石头边搭了个窝,每天每夜给她唱歌。慢慢喜欢听欢快的曲子,我就一直唱。”布迪垂着脑袋,“可我唱出来的都变了样,因为我太难过了。她肯定嫌弃我唱的难听,否则怎么从不回来看我。”
“我们的家被涨潮卷走了,羽毛湿了飞不起来。没抱住慢慢,差点让她被冲走,是爸爸救了我们。”布迪接着说,“爸爸说,他是跟着我的歌声找来的。他给慢慢做了个很漂亮的床,说慢慢要睡很久,还在她边上给我留了位置。”
“你爸爸是个好人。”楼予这么说道。
“嗯,所以我要好好为爸爸工作。”布迪晃晃脑袋摆脱消极情绪。
“这首曲子很棒,叫什么名字?”楼予问。
“《冬天的怀念》。”布迪突然感叹,“你和爸爸一样,也能听到我歌声里的画面,好神奇啾。”
“这是你的能力吗,布迪?”楼予问。
布迪骄傲地理理自己胸前的绒毛,“当然啦,爸爸说这是我的天赋,可以在歌声里填入梦境!”
“可惜只有五感灵敏的人才能感受到,我自己都看不见。”布迪又有些失落,“要是自己能看得见就好了,每天就能看看家乡,再看看活蹦乱跳的慢慢。”
难怪追着要唱歌给他听,原来是想听他讲讲爱鸟。
不过,“天赋”?守护者也有天赋,他的呢?
楼予随手掀开面板,不出意外的,小圆片背后依然有着丝丝金光闪烁,却仍看不清楚具体模样。
他叹口气,收回面板。
这么一动作,一直夹在眼眶里的那颗泪就掉了下来,顺着脸颊一路滑到了侧脸,再掉到了嘴角。
布迪飞起来,拿尖嘴把那颗泪啄进自己胃袋里,满足地发出一声呓叹:“情感催生的眼泪果然一如既往的美味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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