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2 / 2)
齐风腾出一手架住了他,急道:“喂!你怎么了?喂!”他往萧夜辰身上瞥了一眼,不由一惊。
一根染血的银簪没入他的后心窝,几乎整个簪身都刺了进去。再看梅香,披头散发,正又哭又笑的瞪着他们破口大骂,齐风想伸手,可转眼她就被飞驰而来的箭雨淹没。
女人的在箭雨中踉跄倒地,望着高架上吊着的男子伸出手,呕血的嘴唇一开一合叫着他的名字。抬到半空的手却被飞箭斜斜穿透钉在了泥地上。
便是这短暂的犹豫,飞来两箭射中了萧夜辰,又是一箭刺进齐风肩头。情势危急已容不得他多犹豫,齐风单手舞剑,架着萧夜辰朝东宣门的方向跑。
谁知不止城门上那百名弓箭手,当他们退到街上时,街巷中又冲出两队人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齐风认得,那是巡防兵,一咬牙朝他们冲了过去,左右是死,不如搏一把!
一时间街上怒声阵阵,几乎要将云层也掀翻。
萧文轩躲在重重宫门后都听到了这阵喧闹,不安的扒在窗头朝外看。
“外面,外面是谁?是不是三哥回来了??”
季雨戊道:“临近年关,明日又是陛下继位大典。只是一些不安分的乱臣而已,陛下不必挂怀。”
“我觉得是三哥回来了!我要去看看!”说着他就朝屋外冲,季雨戊倒也没拦着,偏了下身让他过去了。
然而萧文轩刚冲到院子里,就看到武络朝自己走来,脸上立刻挂起一阵急切道:“如何?可是三哥回来了?”
武络摇头:“陛下回屋吧,是个来惹事的刺客,臣已派人去追捕。”
“那三哥呢?他在哪儿?”如今萧文轩所在意的便只有这个问题,刺客是谁,目的为何他一点儿也不关心。
武络只是摇了摇头,道:“陛下只需安心在东宫等待明日的继位仪式便好。”
萧文轩咬牙不说话了,闷闷的转身回到了屋子里,无精打采的望着窗外的天空。尚未登基便已觉得身处牢笼了,他情不自禁的想,若是三哥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会带自己离开吗?
而就在东宣门附近,齐风怒吼着朝外冲了几次无果,陷入了苦战。
他们只有两个人,萧夜辰重伤神志不清,他也身中一箭,要护着萧夜辰撤退,实在吃力。此刻身上大大小小拉了许多伤口,已战至力竭。
呼吸愈来愈粗重,即便是在寒冬,额上也汗如雨下,忽然间的脚下虚软,趔趄倒地之时,心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预想中的刀剑加身没有到来,齐风抬头,血污迷了眼,只看到一个身披银甲的身影,挑开了落下的刀剑。
“带他快走,我只能拦得一时。”
这声音低沉沙哑,却很熟悉。
是穆言!
齐风突然记起,今夜正是穆言当值。
不再多犹豫,齐风提了一口气,拼着全力将萧夜辰背起朝外冲。身后传来穆言和巡防兵的声音,他无暇多看,一个劲的往前跑,一旦停下,他便无力再站起了。
巡防兵间乱作一团,副将赵兴业抢身上前,朝穆言大喊为何不拦下刺客。
穆言横了他一眼道:“拦不住。”
副将简直要气死,直喊着为何不去追:“刺客溜了,日后若再伤及陛下,你如何交代!”
“他不会再回来了。”
赵兴业骂了一句:“早晚被你害死!别仗着有四公主,和陛下能攀亲带故就能为所欲为!”
穆言不为所动,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道:“你说我不作为,方才你又在做什么?”
男人一时语塞,忍下一口气,干瞪眼。旋即朝身后整顿好的巡防兵怒喝,下令立刻去追捕刺客。
天空又开始飘雪,寂静的燕京城开始嘈杂起来,无尽的黑夜中充盈着未知的命数,无人敢开窗窥探,就仿佛陷入了死寂。
只半盏茶的时间,飘雪便成了鹅毛大雪,纷扬间蒙蔽了一切轮廓。
齐风踉踉跄跄的半跑半走,冷冽的寒风钻进肺腑,整个胸腔都是麻痹的。
终于他走不动了,靠在一处墙边不住喘气。
歇了一会儿,不远又传来脚步声,追兵怕是已找到了附近。他沉闷的呼出一口气,刚抬脚就觉得双腿发软,朝一侧歪了下去,索性撑住了墙壁才未倒下。
“妈的,这种时候就不能争点气么……”齐风咬牙捶了捶麻木的腿,早已在寒风中冻到麻木了,加上一路透支的奔跑,如今他根本就感觉不到腿的存在。
正恼火,身侧伤重昏迷的人突然咳了起来,猛的挣了一下,幽幽转醒。
萧夜辰吐出一口血,一双眼无神的半睁着,望着脚下染血的雪地。
齐风急道:“你撑着点!千万别睡!我带你去找大夫!”
然而萧夜辰却像是未听见,茫然摇头,几次想使力站起来,可一旦用力,伤口冒出的血便流的更多,几乎眨眼就落了一滩。
“你别动,喂!”
齐风发力将他拉了起来,却是附近盘绕的追兵找了过来,当头一人发现了血迹高喊,顿时叮叮当当的刀剑铁甲就朝这条巷子围了过来。
这架势怕是要将他们碎尸万段才罢休,齐风突然有些无力和绝望,眼下的情形,怕是没有比等死更糟糕了。
耳畔的喊杀极速逼近,他咬牙起身将萧夜辰护在了身后。
那一刻他想起了几个人早些年前的几句玩笑话——
萧夜辰望着空荡荡的荷包哭丧:“全没了,我大概是史上第一个被穷死的皇子。”
赵荀笑道:“当初沙场血战都活下来了,这就要死要活?”
沈宁道:“别说的太洒脱,穷死,饿死,给人打死,死法可太多了。”
齐风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沈宁想了想道:“放心,殿下一定活的比咱们久。要死,也只能在我们殉职之后。”
齐风看着黑压压冲来的人,禁不住感叹。赵荀已经死了,接下来便是自己,当自己倒下后——
齐风嗤鼻冷笑:“妈的,沈宁这小子真他妈不够意思……”
话可是他说的,到头来他却不在。
闭上眼,紧紧护着主子,心里一遍遍骂着沈宁的乌鸦嘴。
“齐风!”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清冷中带着急切,令他心底一阵开阔。
是莫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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