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2 / 2）

“我没事。”张无忌缓过一口气，“我们快回去。”

兵荒马乱的几个时辰过去。

张无忌服了药，总算按下了胸口的涩意，但仍然虚弱的很，对过十二掌后他受的内伤极重，接下来一个月他都要安静调养了。

他的动静闹得很大，殷府中的人都被惊动，纷纷遣人来打探慰问。张无忌眼看着人在他跟前来来往往，却始终见不到他最想见的人，不由得眸光微暗，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或许是受伤的缘故，张无忌睡得并不安稳，甚至做起了噩梦。

梦境中人事纷乱，张无忌看见倒在血泊中的父母，重叠的人群将他们一家三口围起来，每个人都没有脸，每个人都扭曲如恶鬼；看见满脸伤痕躺在墓穴中的殷离，周芷若提剑站在一边，她穿着鲜红的嫁衣，剑尖滴血，目光如怨似恨；看见谢逊出家，与三位高僧一起离去，他追在后面不停的喊，但谢逊越走越快，不曾回头，最后消失在赵敏离开他的那个黑夜里，夜色如同深渊，吞噬了他身边所有的人。

张无忌从心底开始发冷，接着冷意蔓延全身，似乎是在一瞬间把他扔进冰窟冻死，四肢百骸都僵冷。

“啊！”

张无忌大叫一声，猛的睁开眼，从床上弹坐起来，发现自己全身的衣物都湿透了，又冷又黏。但他的处境并没有因为他醒转变好，你蚀骨的寒冷在一瞬间化为热气，在他身体里燃起了毁灭一切的火。

张无忌清晰的意识到，自己走火入魔了。全身的内力都变得不可控，疯狂的运转起来。

降龙十八掌在十二掌中伤及张无忌的经脉，九阳神功自发护体去包裹温养，然而两者都是天下至刚至阳的武学，一经相触便起冲撞。张无忌的心智也受到影响，心魔趁虚而入，灵台失守，一身内力当即暴动。

因着身体受阳气摧折，孤阳不长，眼看就要爆体而亡，为了化解危机，张无忌潜意识中运起九阴真经，虽只一瞬，但骤起的阴寒还是唤起了张无忌的意识。

只是九阳内力受了阴气刺激，反扑的更为厉害，张无忌瞬间面红耳赤，全身滚烫。若不想办法压制，经脉寸断就在眼前。

张无忌心中叫苦不迭，只能照着醒来时的方法，竭力调动自己的内力按照九阴真经行功之法运转。他从未修炼过九阴真经，但此刻心念一动，居然无比轻松，仿佛九阴真经早已自行上了身，一时间就如在酷暑中饮一碗冰水，畅快无比——然而危机并未解除，现在张无忌对自己内力的掌控力不强，而他的身体早已习惯了九阳神功的运功之法，因此大半的内力依旧在行着九阳周天，甚至因为九阴内力的刺激越行越快。

张无忌现在骑虎难下，只能继续自己之前的做法，精神运九阴，身体运九阳，慢慢的取得平衡，却不敢再贸动。此刻两股极端的内力在体内泾渭分明，又时刻准备互相攀咬，一旦一股内力弱势，另一股就要扑上去大肆撕咬。

现在身体的主动权已经回归，但是张无忌只觉得更累，既要同时运两种行功之法，又要注意保持平衡，虽然他已经疲惫至极，却不敢有一丝松懈，唯恐失控。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两股内力因为彼此的刺激变得极为强横，几乎是运一个周天便增强一分，这个炸弹在张无忌体内越来越危险，而张无忌却只能看它坐大，束手无策。

如果自己失控，怕是直接被内力震成一滩肉泥，连样子都看不出来了。张无忌暗道，想起之前的梦境，忽然一阵心灰意冷，即使渡过去又如何呢？到最后，自己还不是万事成空?

心中一片茫然，浑浑噩噩，张无忌呼吸陡然失控。

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身影伴着一点烛光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一时间，两人俱是震惊非常。

宋青书知道张无忌受伤，却拉不下脸来看他，见夜深，张无忌应该已经歇下了才偷偷来看一眼。然而就着烛光却见张无忌坐在床上，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然而呼吸却凌乱的让人心惊。

而张无忌只听呼吸与脚步就认出来人，即使处境凶险也控制不住的心神激荡，内力险险失控，连忙聚拢心神。

宋青书知道张无忌正在危急关头，不敢打扰，蹑手蹑脚走到他面前。看清他脸色一会涨红一会发青，经脉突突跳动，狰狞可怖，心里慌乱非常，又不敢去碰他。只能小心的挨着床沿坐下，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张无忌心已经成一团乱麻，难以自制，心里酸甜苦辣咸百味淌过一遍，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白，睁开眼睛看着宋青书的脸。心想活不活得过今晚也没数，好在青书来了，多看一会是一会。

宋青书被他看得发慌，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头没脑的掉起眼泪。

认识这么久，张无忌还是第一次见他掉眼泪，可见心里是真的难过到极致，对自己也是用心到了极致，这一个认知放到自己心里，忽然抚平了连日来不可对人言的焦虑。

张无忌条件反射就想说什么，临出口硬生生憋回一口真气，只能在心里叹气——还是想办法活下去吧，不论什么许诺，都要等活下来了才能对他说。

抱着这样的念头，张无忌想着太极劲与乾坤大挪移，破罐破摔的糅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