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春秋几何(中)(2 / 2)
东方越双手捧着茶放在膝盖上,抬头看着月亮,本来就不是圆月的当日,再加上点乌云,就变得更加晦涩难言,东方越收敛起笑容说道:“画虎难画骨,画人难画心,以前的时候,不光是李闲秋,包括我,也不想你走武道一路,不是因为你资质差,也不是你心性差,而是你不适合。”
东方越回忆说道:“李闲秋说他看不透你,因为有野心的人功利心都很重,这种人才是办大事的枭雄心性,可是放到你这里却恰好相反,他说他能看出你的野心,不过却看不到你的功利心,也就是说你可能是个苗子,却也仅仅是个苗子,长不成福荫,所以让你入武道,到头来只会害了你,你心不狠,李闲秋说带你走了几年江湖,你的心也狠不起来,狠不下心,你怎么斗得过朝廷那群老狐狸?李义府笑中可藏刀,郑夫人掩鼻杀美人,你这样的性子,除了被他们摆布,没有它途。不过后来让李闲秋改变想法的却也恰恰是你没有什么功利心,说你这样的人,能护一个城,可能原因仅仅是城里住着某个种剪花的人,祸害不了江湖百姓。”
徐江南没有说话,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是彰显了一切,的确很多时候,他只是想着说余生泛舟秦淮,种一棵青梅,然后看一个人的眼睛老去。
东方越咂了咂嘴,“如今陈铮愿意低下姿态找你,这是好事,可同样也是说明你有利用的价值,这个道理相信你懂,你若是武百官就算怨声哀悼,最后不一样屁颠屁颠的跟过来了,而当了京官以后,就算连升三品,若是调往异地,那也是跟死了爹妈一样的面色,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徐江南狐疑说道:“我可不是官,朝廷也管不住我吧。”
东方越摇了摇头,“当年阴阳教仅凭一教之力能和中原武林打个平手,这份底蕴可见一斑,你此次过去,不说那些晦气话,少则数月半载,多则一年两年,到时候江湖能记得你的人可就不多了,知道徐家事的人,更是屈指可数,天下人行事,要的就是大义这个名号,等江湖人觉得你在唱独角戏的时候,你认为徐家还有机会吗?”
徐江南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当中还有这般意思,他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东方越,试探问道:“那我不去?”
东方越又是摇了摇头,正襟危坐说道:“西夏作为中原门户,和辽金你来我往了几百年,梁子早就结下了,这二十年的安稳日子算是老天开眼,无论是西夏还是辽金,磨刀二十年,也该亮出来看看了,尤其西夏,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陈铮可是把辽金的使节都给砍了,决心不可谓不大。不过他也没有说错,兵对兵,将对将,江湖对江湖,朝廷还好,可江湖嘛,前些日子你也看到了,死气沉沉,二十多年前好不容易出个李闲秋,如今连个碑都没有,至于其他也都被李闲秋给盖过了风头,锐气全无,走旁门左道的投机取巧还行,要登大雅之堂就不行了,至于世家一流,青城山的这些道士能修仙成道的没有几个,就算有,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妖怪,南北寺好不容易出来一个齐红尘,原本以为会有门道中兴这么一说,谁知道折在了宁白衣手里,剩下就是远在西域的万佛寺,再加上中原的三大剑冢,卫家走了个老祖宗,年轻一辈也就剩下一个撑场面的卫敬,方家估计能好一点,听闻方轩是个九品,卢安也是方家的人,这一次又在你这条沟里翻了船,底子再厚也肉疼吧,总不能让这个一家之主赤膊上阵?至于吴家,陈铮再是手眼通天,也管不到丰州那片。
至于中原的散人,那日被你激到最后反倒是一个章可大了去了。”
徐江南十分惊诧的看了东方越一眼,以前他只是隐约觉得这老道士有点本事,如今看来,似乎本事大了去了。
东方越对于徐江南的眼光视而不见,捋了捋思绪继续说道:“取死之道?呵呵,要有这种结果,无非是北齐对西夏用兵,迂回南下,就同二十年前辽金南下一样,你觉得北齐会如何做?”
徐江南嘿嘿一笑,“手起刀落,趁他病,要他命。”
东方越嗤之以鼻说道:“目光短浅,商贾之道。二十年前辽金南下是趁虚而入,说白了是北齐拖住了西夏,你可以猜测是北齐暗中推波助澜,但你能拿出证据吗?众口无凭,造不出多少麻烦,可若是北齐这次南下,能取下金陵还好,若是打不下金陵,北齐被千夫所指都是往浅了说,至少三五十年休想再得士子心。而且往后西夏若是北上,那就是身背大义,师出有名,这个名,在西周天子苟喘的时候,谁不是想破了脑袋,就为了周天子的一句扫天下之不臣。”
徐江南迟疑说道:“难不成眼睁睁看着西夏借此机会完成权力交接?”
东方越笑着摇头,悠然说道:“这我就不知道喽,局外人看局总归还是要明晰一点,可要猜落子,谁能说的准?说不定北齐孤注一掷,一举拿下金陵,陈铮也是死于战乱,当江湖只有一个朝廷的时候,天知道有多少人不敢再提这件事,不过这些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徐江南白了一眼东方越,没好气的说道:“我说去吧,你说不能去,可不去吧,你又说江湖需要点时间。”徐江南想了想之后,咧开嘴笑道:“那就不去了,毕竟我和江湖的情分,没你想的那么大。”
东方越嗯了一声,不容置否,轻飘飘撂下一句话,捧着茶水悠然离开,不过这句话倒是让徐江南看了一夜像狭刀一样的月牙。
“我只是一个传话的人,这些都是李闲秋要说的,对了,还有最后一句话,他说他应该不会看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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