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酒（2 / 2）

我向塞德里克走去，努力憋回眼里的湿意。

“……克莉斯？你怎么了？”塞德里克惊慌地直起身，他一定是看出我表情不对了。

“这段时间里……我在想……也许是我做错了什么，而你不好意思指责我……塞德，”我站在他面前，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塞德里克的双眼瞪大了。

“你总是那么温柔、礼貌又有耐心，从来不会胡乱发脾气。”我的声音还是哽咽了，塞德里克咬住了嘴唇，被我握在手中的、他的大手想挣脱开，但我一使劲儿，它又安静了下来。

“这学期你一直在躲着我……别否认！你不和我说话、也不再和我开玩笑，你总是绷着脸，用冷冰冰的礼貌阻止我向你靠近……如果我不主动找你说话，你就不会来找我......请告诉我原因吧，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如果是我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你是这样想的？”塞德里克突然打断了我未说完的话语，他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那双漂亮的灰眼睛里有什么在翻滚着。他盯着我的表情……就像是要与我决斗。

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找好措辞回应他。

因为下一秒，他抽出手，毫无预兆地、飞快的地俯下身——

我们的影子在砖石墙和玫瑰树丛上重叠了。

“……听到了吗？”塞德里克的声音像根紧绷着的线，我没有防备地被扯进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中，一双大手摁住了我的后脑勺，我的脸埋进了青草香味的羊毛衣里，眼眶间的湿意一下子渗进了柔软的毛线中。

怦咚——怦咚——

像擂鼓一样……塞德里克心脏的跳动声贴着我的耳朵响了起来。

放在我后脑的手收紧了，头顶传来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狼狈，“对不起，克莉斯，就一会儿……让礼貌和耐心先去见梅林……”

他在说什么……？

“你……你确实给我带来了天大的麻烦。我现在向你坦白……”

塞德里克稍稍放松了些，我抬起头想看看他，但他飞快地伸出手盖住了我的眼睛。

“我一想到你，克莉斯……”他说，“……我就什么事都做不下去了。所以我要躲着你，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对不起，让你感到难过了。你有喜欢的人，可是我……”

我的感知力在一片黑暗中变得更加敏锐，塞德里克的手心很烫，仲夏的晚风将空气中弥漫着玫瑰花、苹果酒和青草的香气送到我鼻尖下，我还听见两道心跳声如并奏的鼓点越来越疯狂。

“……克莉斯格温尼斯，”塞德里克叫了我的全名，在我的脖颈间洒下一片急促的、温热的、令人感到瘙痒的呼吸——

“我喜欢你。”他轻轻地吐气，发出了咏叹调般的叹息。

……心底逐渐蔓延出的惊讶和喜悦如同一株植物，艰难地绕过地下蜿蜒曲折的土块、顶破僵硬的地表，幼小的种苗在阳光和雨水的滋润下疯狂抽枝发芽，绿色的叶子呼啦啦瞬间都铺展开。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在塞德里克的怀里融化成了一滩黏黏的巧克力酱。又好像是千万只小仙子在脑海里同时点燃了闪光的烟火。

“对不起，克莉斯……”塞德里克闷闷地说，“现在你可以推开我了。”

我犹豫了一下，伸出双手环住了塞德里克的腰，把脑袋往他怀里更深地蹭了蹭，嘴巴忍不住咧开了。

他那温热、紧绷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嗯？”塞德里克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些许委屈。

我忍不住将他抱的更紧了一些，还发出了咯咯咯的傻笑声。刚才的委屈和酸涩就像凭空蒸发了，此次此刻我心中翻滚着咕嘟咕嘟、满满地要溢出来的幸福感。

塞德里克说他喜欢我……

我握紧了拳，指甲尖轻轻掐进了手心。

“不，不……对不起塞德，我应该早点说——你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但我……”

耳边的怦咚怦咚声越来越响了。

“……但我也不想和你只当朋友。” 深吸一口气，我闭上眼睛大声说，“我、同样地、非常喜欢你——”

塞德里克像被施了石化咒僵硬在原地，当一只蓝蝴蝶绕着我们飞到第三圈时，他摁住我的肩膀退后两步，新鲜的空气再一次流进我们中间。

“你喜欢的人是……我？”

我点点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却又忍不住咧开嘴傻笑起来。

“梅林啊……抬头，克莉斯。”塞德里克轻轻抬起了我的下巴，我还未反应过来便一眼撞进他深邃且亮得惊人的眸子里。

他拉着我，轻轻地将我们的位置掉转了。塞德里克将我禁锢在花园的墙壁和他的胸膛之间，这使我的视野立刻变得狭窄，周围的空气好像也再一次稀薄起来。他的大拇指在我的嘴唇上缓慢抚摸着，很痒，而他盯着我的眼神，令人觉得不仅仅是抚摸的地方，好像全身都跟着颤栗了起来……

“我也应该早一点告诉你，”塞德里克的眼神暗了下去，他的视线停留在我鼻尖下面，“那封约你在黑湖边见面的信……”

他没说完，但我却什么都明白了。我瞪大眼睛，塞德里克凑近了，“……可以吗？”他的声音仿若耳语。

我怎么说得出拒绝的话呢？

……不，我甚至在期待。

然后，湿热温暖的东西代替了手指，覆盖住了我早就变烫的嘴唇。

甜蜜、柔软、带着苹果酒的香气……

塞德里克的气息像一张温柔的网将我包裹起来，我如同心甘情愿上钩的猎物，调动着全身的能量去感受着、回应着他。我踮起脚勾住塞德里克的脖子，渴望被更多、更多地碰触……

一双手突然扶着我的腰将我腾空举起，来不及发出的惊呼声很快又被一个湿热急切的吻堵了回去。迷迷糊糊地，我发现自己不用踮脚也可以抚摸到塞德里克的脸了，他将我抱到了花坛边沿上。

花园里静悄悄的，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很快被耳边分不清是谁的、凌乱的呼吸声盖住了。塞德里克松开我，我们一起大口大口喘着气，然后很快又黏在了一起。

“塞德……塞德里克！你一定喝醉了……”

“没有。”他抚摸着我的头发，额头抵着我的，低哑的喘息声在耳边震动着，仿佛是从他胸腔深处传来，令我双腿微微发颤，“继续。”他说。

我不记得我们亲吻了多久。

这样的塞德里克让我觉得有些陌生，他的体温、他的言语、他的吻……一切都与在霍格沃茨的他不一样。

塞德里克身上好闻的青草香缠绕着我，他的耳朵尖红得发亮，身体好像也在悄悄颤抖着，但抱着我的手臂却又那么紧。那双迷人的灰眼睛流转着令人沉醉的、温柔又炙热的波光，又暗又深，就像我们头顶闪耀着的夏夜星空。

恍惚间，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个太过于美妙的梦。

我们靠近、分开、再靠近。分不清是谁发出了满足的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