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2 / 2）

张叔提议说从留学生里找教书先生，父亲却说，留学生也并非人人精通德语，况且如今的留学生家室富裕，多为达官贵族，根本没人缺钱来当教书先生。最后二人商讨的结果就是：德语一事，既不去学堂，暂缓不急，明日再议！各自回房睡大觉去了。

过了好几日，两位长辈已经将德语一事抛诸脑后。我只能凭借自己的自学能力，先艰难开垦德语的荒土。我从首饰街的一家犹太商人的书店里，买了一本英德字典，早晚研究。一个星期之后，学习进度停滞不前。

周日的时候，转机出现。舒尔曼见我每日苦脸捧书，抓耳挠腮的情况。向我伸出援手：“我已经和妈妈商量了，如果你同意，她十分愿意帮助你学习德语”。“我妈妈以前是个教员，她的英文很棒。她每日都教贝娅塔学习英文。”

简直是个好消息，晚餐时将这件事情告诉父亲，他显然也是赞同的。嘱咐我一会儿亲自上门拜访帕特卡默夫人。这样我便拿着父亲准备的一盒礼物，同舒尔曼一起前往他家。

帕特卡默一家的公寓在圣米歇尔大教堂南边两个街区附近，从他家继续向东南方走就可以隔岸眺望对面的圣尼古拉教堂和市政厅。夏令时节，时间尚早。四十分钟的路程，我们抵达公寓楼下，浮诺力街79号。

帕特卡默夫人是一位非常优雅的女士，典型的金发碧眼的日耳曼美女。她热情的招待我，得知我的来意，她欣然同意并详细同我商榷教学方式和时间。考虑到餐馆经营的时间，以及贝娅塔上学的时间，甚至还有舒尔曼放学的时间。最后决定把时间定在了每日下午两点到五点，三个时辰的时间，收付正常的家教薪资。

如果是工作日的话，通常一点多钟，舒尔曼会从学校放学到店里帮忙。我和他交接工作岗位，来这儿学习德语。与此同时帕特卡默夫人已经从学校接回放学的贝娅塔，会在家等候我的到来。五点钟我再从这儿回餐馆，此时舒尔曼大概从餐馆骑车回家。

客厅的摆钟铛铛敲响了三下，我看看时间七点整了，一个小时过得真快。时间不早不玩，我起身向他们母子三人致谢并道别，可爱的贝娅塔跑过来牵住我的手，向大人救助试图挽留我。我蹲下来学习大人的模样看着她，掏了掏身上挎包，将父亲送给我的牛奶糖转送给她：“提前祝我们可爱的天使贝娅塔，七岁生日快乐”。糖果永远是解决小朋友问题最好的道具。

舒尔曼坚持要送我到家，我同他又多说了几句。以后日日都要来回两边跑，早晚都要自己一个人上路，劝他不用担心。我们在公寓楼下道别时，正好遇上了归家的帕特卡默先生。在此之前我从未与舒尔曼的父亲谋过面。我拘谨的向身前，这位西装革履，穿着体面的先生打招呼：“晚上好，帕特卡默先生，我叫海嘉”，我的德语磕磕巴巴。舒尔曼简单说了我来拜访的事。帕特卡默先生显然工作了一天，神情透着乏力和疲惫，但他仍然很友好的展露微笑用英文说道：“路上注意安全，孩子”。我流畅的用英文回答：“会的，先生，我爸爸会在半道接我，你们放心。”

德语学习顺利的开始了，帕特卡默夫人在第一个月，严格的督促我练习，纠正我的发音。而我也像打了鸡血一样十分用功，早晚都会反复温习功课。饶是如此，我的德文仍是牙牙学语的程度，远远赶不上七岁的贝娅塔。但是帕特卡默夫人的耐心和鼓励，让我坚持了下来。

因为每日在餐馆和浮诺力街来回，将近一个多小时的有氧运动，我的腿部肌肉得到了扎实的活动。不间断的骑行，加上八月里灿烂阳光的暴晒。我的肤色已经不幸的变暗了一个色号。我揣着兜里的马克，前往首饰街的华人商店，打算买一顶窄沿遮阳帽。

我从街头逛到街尾，在门外走来走去，最后进了一家人少的店。店主是个外国人，准确来说是肥胖的中年德裔犹太人。我在店里挑选帽子，拿了一订浅色的水手帽，准备付款。操起我那个只能勉强想起的“这个”“那个”“多少”几个简单德语词汇。胖店主十分滑稽地拉低她的西边金属框眼睛，诧异的看着我，以及我手里的貌子。搞得我有点尴尬，难道女生不能戴水手帽？我怯怯地又换了订驼色的鸭嘴帽，掩饰尴尬地咳了两声。他巴拉巴拉说了一串德语，接过我手里的马克给我找零。我开心的戴上帽子，马不停蹄前往舒尔曼家。

步入初秋的汉堡，是最美丽的，街道旁的大树开始脱去郁郁葱葱的绿衣，换上层层叠叠的金黄秋衣。为城市平添了一抹夺目的炫彩。我有时会停下来，在路边安静地欣赏。甚至有时会思考自己的人生，发觉自己正在慢慢的融入了这个城市，尝试从身边的事物中找寻归属感。

几个月来，父亲和张叔都在家没有出海，舒尔曼也是照常想往日一样，按时按点来店里帮忙。我单独同舒尔曼碰面的机会比较少，因为我和他的时间是错开的。偶尔周末他不去学校，会在早晨赶来店里帮忙，如果他来帮忙，我就会将活都交给他，同他打了招呼，就上楼学习去了。我学习的努力，体现在桌边摆放的两瓶空的墨水盒。我的德语也跨过了入门的大槛。

最初，我同舒尔曼交流的时候尽量使用新学的德语，意在反复练习。但多次被他取笑，我满面赤红的用英文骂了他几句。决定不再与他多聊任何闲话。舒尔曼应该觉得十分抱歉，因为他事后送了我一本书——格林童话。我确实未曾拜读过格林童话，可我已经不是看童话书的年纪了，拜托大哥！也许在德国人的眼里，童话书是必不可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