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负雪,瀚海凡劫(二十四)(1 / 2)
昆仑海边, 涛声依旧。
夜色浓重,内海沉静如璧。
氤氲如墨的海面上,浮着千万盏荧黄的天灯,洁白的许愿笺悬在灯芯,千万盏一同飘摇盛放,画面竟是浪漫至极。
一只小海马,在流灯的罅隙里鱼跃而下, 一个猛子扎进了幽深的海底。
汹涌的波涛间,隐隐传来人声嬉笑。海马腆着肚子, 游到一座张灯结彩的宫殿前,化为人形。
虾兵蟹将敲锣打鼓,来回吹奏着喜乐。海马妖走过悬着“喜”字的大红屋檐, 龙宫正厅内,群魔乱舞的景象扑面而来。
穷奢极欲的酒席上, 摆放着的菜肴也是红彤彤的——人类的断肢、骨髓、活血。
令人作呕的气息充斥着席间, 来宾们却显然是享受至极。纷纷推杯换盏、大快朵颐, 更有些因为快意, 而露出了妖魔的犄角、尾巴、或是利爪, 各有各的丑陋。
海马妖随意找了个地方落座, 只听身旁两个大魔一碰酒碗,巴咂着嘴道:
“我在昆仑海生活了也有百年了,这婚宴还真是头一遭见,魔尊陛下的排场到底是大啊。”
“可不么。”另一人嘿嘿一笑道,
“咱们昆仑海的真魔, 说白了也就是兽类。公的母的之间看对眼了就干l柴l烈l火,日子过不下去就散伙。从一而终?仪式感?也太矫情了点儿。”
“魔尊陛下卧底人族三百余年,为族里立了不世之功,注重些人族礼仪,倒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看他是老房子着火,烧得格外凶呢。”大魔掰断了一截脆骨,腮帮子嚼得嘎嘣作响,“你说,陛下要迎娶的新娘,该有多国色天香?”
另一人笑得促狭,伸手指向台上:“你看,这不是来了么?”
一旁默不作声的海马妖,循着两人手指的方向看去。
空荡荡的主桌席位边,缓缓走出了两个人影。
说是走,其实也不尽然。
玄螭面如冠玉、眸如点漆,薄削的唇微微上扬,似笑非笑,散发着上位者永恒凛冽的气势、和冷血动物骨子里的阴郁,但却罕见地透出些喜气。
另外一个,却是被他打横抱上台的。红衣如莲,明艳如火,垂在半空的一截小腿肚,却白得跟羊脂玉一般。脂光流溢,比龙宫内随处可见的金银财宝,还要叫人目眩神迷。
粗俗而吵闹的议论声瞬间消失。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盯着魔尊怀中的美人,期待他现出真容。
然而那人乌发披散,怕生似的蜷紧了身体,将额头抵在玄螭胸口。后者轻抚着他的脊背,低声哄了几句,身披红衣的美人便一阵占戈栗,口乌口因一声,往他怀里钻得更紧……简直像是只小宠物似的,每文感害羞到了极点。
“说好的娶亲呢……这怎么是个男的。”
不知是谁小声疑惑了一句,立马就被反驳道,
“是男的又怎么了,你看这身段、这气质,整个昆仑海还能找出更绝的?”
“可不是么……魔尊陛下,还真是艳福不浅呐。”
他们这正说着艳福不浅,婚宴的主人便已落座,身体力行地诠释了这个词语。
玄螭挑了挑眼帘,对上周围蠢蠢欲动的视线。
美人被他搂在怀里。玄螭低下了头,狠狠地吻了下去。
那人柔若无骨的手,抵在玄螭胸前,像是要推拒,但紧接着就被亲得氵世了力。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唇纟逢里,溢出猫儿似的哼口今。葱茏般的五指时而抻开、时而收紧,茫然至极地揪住了那块衣襟。
待到玄螭意犹未尽地起身,二人的双唇间,甚至牵着透明的钅艮丝,晃荡着,摇摇欲坠。
一幕旖l旎而又怪谲的画面,伴随着抽l泣似的哭l腔,在众人眼前炸响。
被抱在怀里的人双唇纟工艳,沾着水光,看起来益发丰润。失去支撑的小脸无力地偏向一边,被汗水打湿的乌发便滑落下来,遮住半张芙蓉面。
那一刹那,众人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虽然只有半边脸,虽然只有匆匆一眼,但寂静的宫殿里,立刻响起了吞口因口l水的声音。无数道如狼似虎的目光凝在那人身上,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眉眼,实在是惊艳到了极致。明明美得如同鬼魅,呆呆傻傻、神智全无,连被欺l负了都不敢反抗的模样,却又纯洁得宛如谪仙。
更别提那露在外头的一双眼,带着好奇对上席间众人时,水雾濛濛的眼底,泛起乱红似的哀怜。
郁郁寡欢,缠绵悱恻……简直能勾动人心底最暴l虐的邪l念。
“这是……活傀儡吧。”
有眼尖的人察觉到了异样,喃喃震撼道。
“魔尊陛下的手腕你又不是不清楚……那人能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估计没少在他手底下吃苦。”
一旁的马面听着他们的谈话,盘动着掌心的一颗佛珠,沉默不语。
在感应到牛头出事的那刻,他就知道大事不好。
牛头是玄螭最得力的部下,若非触及他真正的逆鳞,断不会赶尽杀绝。
而能挑起二人争端的存在,只有莲华。
他冥冥中已经料到莲华会遭受牵连,却没想到,玄螭竟能如此狠心。
莲华是亢龙峰的首徒,是苍山剑派的大师兄,曾经是多么风华绝代的人物。
人人都说炉鼎之体无缘修行,他却一心证道,与宿命抗衡。
莲华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如此出淤泥而不染的心性,若非先天不足,必定也能成就一代宗师。
而玄螭现在所做的,却是把他的傲骨一寸寸打断、把他的尊严践踏进泥里,把他变成了最不愿变成的存在……一个没有自我的傀儡,一个被养在金l屋里,专供他人赏玩的宠物。
马面闭上了眼。
那颗佛珠在他掌心摩擦的速度,越发快了。
高高的主座上,玄螭拿出了一柄血红的骨剑,放在莲华手里。
“你不是因为飞剑被折,一直怨恨为师么?”
他牵着对方的手,将莲华的五指阖在剑柄之上,
“这把剑,赠给你,当做新婚礼物——我们不发脾气了好不好?”
“听说本座不在的时日里,见龙峰的峰主曾经伤过你一剑。是为师来迟了,没能保护好你。”
玄螭看着莲华懵懂看向那柄飞剑时、垂落的柔软长睫,柔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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