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遇龙（1 / 2）

莽莽苍苍的敖山，东面傍海，道观、庙宇点缀其间，因在山中祈愿灵验，人们也称敖山为海上第一仙山。山间云雾缭绕，群峰竞秀，怪石林立，更兼奇禽异兽时有出没，因此这里几乎处处留有名人骚客的足迹。凡事皆有例外，敖山便有一处神地，鲜少有人涉足，就是轩辕谷。此谷终日不散云雾，十米之外，不辨人形。传说进此谷的，没有能活着走出来的。有些不信邪的好事者便去探险，最后被发现时，也都是半死状态昏倒在谷边。

这日，阳光灿烂，一辆白色的私家车在崎岖的小路上行驶。车里的小女孩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从车窗内伸出一双白嫩的小手，朝着夏日的暖风挥手致意，接着，她伸出圆嘟嘟的小脸，对着远处的敖山大喊：“敖山，我来啦！”

“涟漪，别闹了，快坐好。”李曼一把将孩子拉入怀中，果然车子猛烈颠簸一阵，李曼紧紧抱住怀中的女儿。徐峻恼火道：“亏得是晴天，不然这路还真走不了了。”李曼轻声道：“你慢点开，没关系的，又不着急。”徐峻满脸歉意地说：“怪我不小心。涟漪，你别怕啊。”涟漪兴奋地笑着：“爸爸，我没事。”说着她又把下巴磕在车窗上，望着远处的山脉。

“妈妈，敖山真大呀！”涟漪转过头，“不周山有敖山那么大吗？共工撞折了不周山，那他一定也是巨人呀！”

徐峻哈哈大笑：“曼曼，你看你把女儿教的，满脑子这些奇思妙想，你少给她讲些神话，多给她讲讲老一辈人的艰辛故事，让她知道知道人间疾苦。”

李曼亲了亲涟漪的额头，正了正她头上的发夹，宠溺地说：“我们宝贝才八岁，我还要让她在蜜罐子里多待几年。”

“爸爸，爸爸，”涟漪突然喊道：“你看前面的老奶奶！她背了好重的东西，我们带她走吧！”

徐峻也注意到了那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他忙把车开过去，停在老人前面，涟漪便急着打开车门跳将下来：“老奶奶，我们带您走吧。”

徐峻下车，接下老人背上的筐，他看不出这一筐从未见过的乱草到底是什么品种，但还是小心的把筐放进车厢。老人似是累极了，头也不抬，只捶着腰。涟漪忙拉她进车里。徐峻问道：“大娘，您这是去哪儿呢？”老人抬起头刚要答话，却先看到涟漪那张凑近的小脸，她忽然愣住了，浑浊的眼睛露出摄人的光芒。李曼不着痕迹的将涟漪搂紧，柔声道：“大娘，我们先送您吧，您住哪儿呢。”

老人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恐，她半晌道：“你们还是回家去吧。”

徐峻笑道：“来一趟东岛，不上敖山，怎么能回去呢。”

老人叹道：“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李曼心中一惊，把涟漪抱得更紧了。

老人也不顾李曼眼中的敌意，牵起涟漪的手，她苍老的脸上浮现恐惧的神色：“好孩子，你记住，从这里离开后，这一世，再不可靠近海边。”

涟漪感觉到妈妈的紧张和不安，她不敢开口，只好奇得看着这位比外婆还要老的老奶奶。老奶奶的额头上有一个大写的三字，便是皱纹的痕迹，那一双眼睛的上眼皮被皱纹拖拽着压下来，两只眼睛都是三角形，看起来有些凶，眼神却是和善的。她的嘴角向下坠着，从下巴到脖子全是蔓延的皱纹，许是因为太瘦了，衣服穿在她身上倒像挂上去的，到处空旷着。

把老人送到住处之后，徐峻带着妻子和女儿来到好友林慕在敖山脚下的老家。林慕也才带着儿子林墨羽从江州赶来，老友见面，不胜欣喜。二人把酒言欢，直聊到月亮爬向中天。涟漪因林叔叔家里只有一台17寸的黑白电视，不如自己家29寸的大彩电看着舒适，便吵着要睡了。徐峻喝完酒，刚睡下不久，就被雷声惊醒，女儿涟漪瑟瑟发抖地拱进他的怀中。李曼一边轻拍着涟漪，一边说：“看来明天是爬不了山了，要在这耽搁几天。”徐峻笑道：“多好，我们也好久没到这山清水秀的地方看看了。”正说着，一阵阵雷声便如过年的炮仗般不停得从耳边滚过。涟漪从爸爸怀中探出脑袋，只见窗外夜空中一道道闪电像摔裂的瓷器上一条条裂纹，如同飞剑一般，在夜的脸上不断划拉出金黄的伤口。涟漪闷闷地想：天空不会痛吗？

又一阵惊雷振动天野，徐峻将妻女搂紧，笑着说：“不怕不怕，有我在，天塌下来也不怕。”

谁料，第二天却仍是晴空万里，打了一夜雷却连一滴雨都没下。徐峻伸伸胳膊、腿，收拾好东西，就拉着李曼和涟漪爬山去。李曼犹豫着说：“我心里不踏实。”徐峻知道她被昨天的那位老人影响到情绪，便道：“年龄大的老人家总是神神叨叨的，岳母大人不也是天天说这不能去，那里危险嘛。走吧！”李曼拗不过他，便只好同意了。

虽然凉风习习，因怕中午天热，李曼给涟漪扎辫子的时候，将她长长的头发分梳成两股，盘成双髻扎于头顶两侧。穿着粉色薄款运动衫的涟漪，从屋里蹦出来的时候，林慕不禁笑道：“哪里来的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林墨羽站在林慕身边，挠着头呆呆地说：“妹妹比我们家年画上的女孩还好看。”徐峻得意极了，却压着嗓子说：“墨羽也很帅气呀！”

“走咯！”徐峻将涟漪扛在肩上。李曼忙道：“快把她放下来，她都多大了。我看看东西带齐了没。”涟漪下来后，赶紧从斜挎的小包里拿出一颗奶糖放进嘴里。李曼检查背包里的东西是否齐全，徐峻着急地抱怨：“就差没把急救箱整个扛去了。”李曼又翻了翻涟漪的小包，把几个创可贴放了进去。

一行人乘索道上山，上山后，涟漪和墨羽欢呼雀跃，似出笼的鸟儿般左观右看，到处攀爬游玩。林慕因要去探访一位道观友人，一行人便来到玄清观。这是涟漪第一次见到道观，她仰头看这高墙绿瓦的建筑，在深蓝色天空的映衬下，显得古朴而又沉静。午餐是在道观中吃的，虽是素餐，倒也清新可口。饭后，涟漪和墨羽因晚上没睡好，露出倦色。林慕便安排他们在一间客房睡下。林慕领着李曼和徐峻四处参观，三人饶有兴致地漫步于这个明代建筑群中。

涟漪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出来找妈妈，谁知遍寻不见，不知自己身在何方。走着走着，见前方有一小洞，一只猫箭一般蹿了出去，涟漪也跟着小猫从洞中钻过去。等涟漪费劲地从洞中爬出来，却早已没有猫的踪影。涟漪一边走一边唤着小猫，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眼前起了雾，雾越来越浓，涟漪这才觉得怕，她隐隐听到沉沉的喘息声，便好奇地顺着声音往前走。等她找到声音的来源，眼前的景象让她惊诧极了，那是一条巨大的，只在书本插图和电视上才见到过的龙。

涟漪一步步靠近，这才看清它的容貌。这是一条青色的龙，头上两只角枝枝叉叉，比鹿角复杂而庞大。青龙的身上满是伤痕，龙鳞上一道道划下来的似是刀伤。它的长须因痛苦而颤动。它的眼睛又大又美，水汪汪的，眼里不知是泪，还是雾水，看得涟漪心里满是哀伤。涟漪伸出手去碰触它的头，它眨了眨眼睛，似是在忍住痛楚。看青龙并不排斥，涟漪便放开胆子抚摸它。它好像累极了，闭上眼睛。涟漪学着妈妈哄自己的样子，轻轻拍着青龙道：“不疼不疼，揉揉就不疼了。”

突然，青龙睁开眼睛，涟漪顺着它的眼神看去，雾气中看到一只形似虎的大型动物。那生物出现得无声无息，一定是老虎，涟漪惊得站起身来。她大气不敢出，她在爸爸放的DVD机的碟片里见识过老虎的凶猛，她也经常听妈妈讲故事，知道龙虎不和，便觉得自己和青龙这下要小命不保了。

老虎蓦地纵身一跃，涟漪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瞧见猛虎黄色眸子里映出的自己的影子，涟漪腿一软，摔倒在地上。老虎在她面前定身停住，它几乎有成年人那么高，它身上的肉和皮毛还因刚刚那一瞬的跳跃而抖动。它额头上黑色的条纹贯穿成一个大大的王字，周身棕黄色的毛散发出健康的光泽，无数条黑色的窄窄的长纹纵横于棕黄色的皮毛中，显得庄严而肃穆。它像一位君临天下的帝王一样默默看着涟漪。涟漪呆住了。

老虎没有吃她，却往青龙面前行了一步。涟漪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喊道：“你不能伤害它！”老虎瞪眼怒视她，她随手抓住身后的一块石子向老虎掷了过去。

惊天动地的虎吼声似是几万只鼓在涟漪身边敲响。沉重的低音震荡着涟漪的心脏和身体。涟漪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她的整颗心都在发抖。她捂着耳朵，不敢睁开眼睛。

一声低低的叹息，在吼声中似有似无的响起。那老虎莫名停止了怒气，兀自愣了一会儿，掉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