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2)
严歇忱回转轮椅,对太子拱手道:“多谢殿下和太子妃一同寻人,现今寻到了……”
他一句告辞还没说完,不远处就忽地传来一阵暧昧之声。
在场几位耳力皆不一般,这等声响断没有听错的可能。
太子面上温和笑意一僵,目光陡然转冷看向旁边的假山。
严歇忱察言观色,知道此乃东宫内事,不该是自己在场的时候,于是赶紧说完适才未竟之语:“那臣就先告退了。”
太子冲他歉然一笑,很快便允了。
严歇忱便赶紧拉着林卷走了。
严府的马车早就候在了宫门外,林卷一上车就往严歇忱身边凑,严歇忱下意识里要拨开他,但偏头一见他面色发红眼神迷离,心知这定然是醉了。
严歇忱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酒量多好。”
林卷趴在他肩上,笑意吟吟地看着他,嘴上也不消停:“诶,刚刚那个声儿,是那种声儿对不对?”
“哪种?”严歇忱觉着这家伙醉了应该好打发一点,便开始试探着反抗。
“就那种啊。”谁曾想林卷战斗力不减,反而更加肆无忌惮,脱口道,“以后咱们春宵帐暖,也能有这声儿的。”
“……”是他严歇忱低估此人了。
不过好在林卷很快又转移了话题:“你说是谁啊,这么大胆,在太子爷眼皮底下搞事?”
“你想知道?”
“嗯嗯!”林卷眼睛一下子变得晶亮晶亮的,一看就很热衷于听人墙角。
严歇忱被他逗笑了,道:“今晚被我撞见了,明日太子无论如何定然会给我捎个说法,明天你醒来我就告诉你。”
“嗯,好~”
林卷适才出了东宫之后便泄了劲儿,任由自己不管不顾地醉了过去,因为总归是有严歇忱在的。
但这可苦了严歇忱,下马车要搬个醉鬼,不过他哪儿方便啊,所以最后还是累了风桥过来帮忙。
严歇忱跟在后面看着被风桥扛在肩上的林卷,心里哪哪儿都不是滋味,眉头皱得死紧。
待风桥把林卷扛回卧房放在床上,拍了拍衣袖准备功成身退的时候,却忽然被严歇忱叫住了,只见他们家严大人面色不虞,眼神之中满是斥责,冷冷道:“都这么久了我腿上之毒的解药怎么还没弄到,风刀卫都是吃白饭的吗?”
风桥愣了愣,心想,不是您说不急的么……
不过他决定不去触怒喜怒无常的严大人,只应:“大人息怒,应该快了。”
严歇忱哼了一声:“你下去吧。”
“那嫂夫人洗漱……”
“放着放着,明日他自己起来洗,难不成还要别人帮他洗么!”
风桥闻声点点头,下一刻便跳墙回了隔壁自己院子,严歇忱挥退其余下人,去林卷床边看了他一眼,正准备走的时候,衣袍却忽然被人攥住了。
严歇忱低头一看,见罪魁祸首此时正闭着眼睡得香甜,但手上的劲儿却一点不小,严歇忱拽了拽,没拽动,反而差点把人给拽醒了。
他见林卷皱眉动了动,便不敢再动作了,心里不住哀嚎,这不是吧?我还要歇息呢大爷?
严歇忱本想直接把衣袍撕了了事,可忽然间,林卷似是身上不舒服一样,一直在撕拉自己的领口,却是怎么也解不开。
严歇忱幸灾乐祸之余,为了明天的安稳,还是亲自动手把林卷扶了起来,替他解了外袍。
可他还没来得及把他人重新放好,就蓦地听见一声脆响。
是林卷衣袍里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了。
严歇忱偏头一看,是一块红褐色的木牌,这样式很熟悉,严歇忱并没想太多,因为这就是普通的表字桃木牌,大夏男子十五取字之时都由长辈将表字刻在桃木牌上,束发之时赠予他们。
严歇忱一边想,你不是叫阿九么,这还有表字呢?一边就去把桃木牌捡起来了。
捡起来的时候顺道瞄了一眼。
可只是这粗略一眼,严歇忱手上不禁一用劲,就差点把这木牌来了个分筋错骨。
严歇忱反应及时,迅速收了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怀里的人一眼,瞳眸都在微微颤抖,他死盯着林卷,那一瞬像是恨不得把他人都盯得醒过来一般。
但林卷醉得酣,许是又梦见了什么美事,还微微弯了弯嘴角。
严歇忱扶着他的手力道不自觉加大,连林卷的衣服上都明显被他攥出了一圈褶皱,后来许是被捏得不舒服了,林卷在他怀里无意识地挣了挣,像是要脱离开他一般。
严歇忱被他这一动作猛地惊醒,手上顿时泄了力道,却再不愿意放开他,只是把他重新抱好了,让林卷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位置。
严歇忱低头看他,看他眉梢看他眼角,可看着看着,严歇忱却是不由自主地摇头笑了。
罢了,有什么好不敢相信的呢。
其实你不是早就有感觉了,早就猜到了吗。
不然为何许他留下,为何待他百般包容,为何从不唤他阿九,为何他一生气就千方百计想要哄他……这不仅仅只是一句相似就可以抵让的。
从前不拆穿,除了没有确切证据之外,也不过是因着林卷样貌上和性格上与从前的一些不同,而严歇忱就因着这些不同,告诉自己这或许不是真的。
其实说到底,不过是近乡情怯罢了。
他想了林卷十年,可他的想念于林卷,或许是最没有用处的东西罢。
而且当年林卷受难,他没有他在身边,此后十年他也没有找到他。
尤其在知道阿九……林卷的旧时部分经历之后,严歇忱内心更是惶恐,纵是天南海北人事断绝无可扭转,但林卷确确实实,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苦了,严歇忱心疼之余,便只剩了不敢相认的胆怯。
而且林卷是认识他的,但他却从未提过自己的身份,这不管是因为忘了自己,或是怨怪自己,甚至是觉得自己不值得他多提,无论哪种,严歇忱都觉得难以接受。
所以严歇忱从来没有正视过这件事。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在如此一个不期然的时候打破自己的自欺欺人也好,既然木已成舟,从今而后,便只管竭尽全力护着他便好。
不管他要做什么。
严歇忱下定决心之后,反倒还松了口气,终是忍不住摸了摸林卷的眼角。
随后他又把林卷的桃木牌归归整整地放到外袍里了。
只见桃木牌上清清楚楚地刻着两个大字。
宣帙。
严歇忱在林卷耳边轻轻道:“睡吧,宣帙,以后我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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