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2 / 2)
一白一黑的两人在花海里徜徉。谢微尘眯着眼眸,他终日待在屋里,一见天光就眼睛疼。
“今年的花开得真好。”淡淡的低叹里有一种行将就木的感慨。本来在宋天霖手里是个人间炼狱一样的地方,她竟在短时间内翻天覆地了。
“我命人新移了许多花草,会一年比一年好。”朱乔跟随在他身侧,配合着他缓慢虚浮的步伐。
“今年竟然有人来求沅湘无波,公子猜是谁。”
他笑道:“我怎么猜得到。”
“是洛阳沈家的幺小姐、南陵江家的大少夫人沈蝶漪,”朱乔奇怪地道:“听说她夫君对她很好,不知为何还要沅湘无波。”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我还挺想看看沅湘无波究竟会有什么效力。”
谢微尘浅浅一笑,对她道:“待会该去国公府了。”
朱乔点了点头,轻轻蹙起的眉间浮起一丝忧虑。
谢微尘停下来,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给她,“代我交给义父。”
她接过收好,他又笑道:“不必多虑,只是不要掉以轻心。”
“只有这一样东西吗?没什么话要捎?”朱乔盯着他的脸,他是这园里最盛的春光,所有姹紫嫣红在他身边都会黯然失色。
谢微尘一顿,笑意渐退,眼神沉下去,看着花树摇了摇头。
朱乔跟涟心坐着轿子一路从春雨楼到国公府,得知章宗炼正在书房。
春雨楼的侍女都是从国公府出去的,涟心也不例外。朱乔和她到了书房前,对她道:“你自己去走走吧。”
涟心重回故地正左顾右盼,闻言喜不自胜,却克制着拧眉摇了摇头。
朱乔淡然一笑:“不必担心我,春雨楼尚且困不住我,国公府难道能把我吃了?就算有危险,难道你还能保护我不成?”
天光照在那张饱满清美的脸上,眉目如春日晴空般敞亮从容。
涟心纠结了一下,道:“那楼主小心,我去去就回。”说罢感激地对她一拜,便如羁鸟返旧林一般跑得不见踪影了。
朱乔理了理衣衫头发,上前扣门,一小厮开门出来。
“今日春酒会事毕,我来向国公汇秉,烦请通报。”
“国公事务繁忙,楼主留下文书便回去吧,等国公有空再看。”小厮不耐烦地说。
她一顿,章宗炼厌恶自己到这种程度,事关春酒会,竟闭门不见。
朱乔倒无所谓,只是……她摸了摸袖里的信笺,低头恳求:“别的倒没什么,只是有一件事一定要亲自和国公商榷。”
小厮微微斜了她一眼,觉得她不知趣,碍于情面还是去通报了。
她站在屋檐下环顾四周,国公府多植松柏而无花卉,四季都是一片单调的森森绿海,幽深得像一个布满陷阱的牢笼,她不禁想起第一次到这来的场景。
不知何处传来幽幽琴音,清淙如款款溪水。檐角一滴积水落下,打在她肩头晕开,钻透衣襟,冰凉刺骨。
小厮开门请她进去,朱乔跨过门槛,坚实的楠木门在身后合上。
一个身着深紫衣袍的高大男人立在书案前挥毫,四五十岁样子。须发微微斑白,却精神矍铄,气魄严峻。
“国公。”她跪地叩拜。
章宗炼不急不缓地洗了洗笔,她也不着急,安静地跪着。感觉到章宗炼那双老练毒辣的目光审视着自己,一时仿佛又回到了那令人窒息的楼奴生涯。事实上,她成为楼主这一年来,和原来也没什么不同。
即便她已成为一楼之主,也还是作不了自己的主,生杀全仰仗他人予夺。
“起吧。”
她站起来,恭谨地向章宗炼细细汇报了春酒会的情况。
“今年有一个女子来求沅湘无波。”她一直低着头,看到章宗炼的紫褐色衣袍一滞。他顿了许久,才淡淡“哦”了一声。
“是洛阳沈蝶漪,我将价函给她了。”
“沅湘无波不卖。”
“是。”
“没别的事就退下吧。”章宗炼说完,随手将刚刚搁在笔洗中的毛笔提起一翻,笔尖无数细小墨珠向她弹射而去,刚劲如铁。
经过多年训练,朱乔无时不刻不在防备警惕,尤其是在他面前。他不出手才出人意料,如此她反而松了口气。当即也不惊诧这墨珠来势汹汹,微微一旋身便躲开了。但闻一声铮然闷响,墨珠嵌入墙壁留下密密麻麻的坑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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