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一瞥(2 / 2)
仅凭这一张脸,竟难辨雌雄。然而无论是男是女,都当得起绝代佳人四字了。
朱乔也不知自己哪来的胆子,敢这么直直看着他——她已经忘了这是哪,忘了自己的身份,忘记害怕了。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从此世间一切光彩皆黯然,再也入不了她的眼。
鬼使神差地盯着他的双眼,那双微眯的眼如梦初醒,似乎放空,无喜无怒,不暖不冷,却又包罗万象,沉着得仿佛无事不在他窥测掌握之中。
他就是,当日困在冰里的那个人吗……?
她牵着帕子一角,感受到帕子那端微弱而稳重的力量,便在那力量的支撑下,与他对视着站起了。
微雨过,小荷翻。
不过瞬息间的事,于她却堪比一生一世。那一瞬间朱乔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悬月楼的小小贱奴,这种感觉一闪而过,成了她此后追寻终生的执念。
她站起来,他才松开手。朱乔低头看着手中的锦帕,心脏狂跳,面如火烧,好在戴了层沾满血泥的□□,看不出异样。
只是她的面具那么丑,恐怕会让他心生厌恶……
宋天霖玩味地勾起妖艳的殷红唇角,笑道:“呵,不枉国公将悬月楼交给公子掌管,我不过碾死了几只小虫儿,这就心疼了?”
他本想说怜香惜玉,但见这奴才脏兮兮臭烘烘的,便咽下去了。
掌管……她面上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的平静,内心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谁能想到这如修罗炼狱般的地方,竟是由这样一位超凡脱俗的公子掌管?他这样羸弱,甚至无法适应这的血腥气。
这样的人,为何会困在冰里——直到现在,她还是无法确定亦不敢相信他就是那冰里的人,不知他还记不记得她,又能否认出来她……
“他们还不是楼奴,”谢微尘微微沉下声,柔和如春的声音立时夹带一丝迫人的威严,“这些死士都不是一朝一夕培养起来的,你说杀就杀,悬月楼要被你杀光了。”
宋天霖面色稍凝,不悦地冷哼一声,指着朱乔漫不经心道:“那你就进春雨楼吧,成了楼奴以后,总能杀了吧。”
谢微尘不理会,对她道:“你先出去。”
“是。”朱乔拱手退下。
从主洞出来时,身上已被汗水浸透了。身子沉重无比,心情却轻快顺畅。白帕已经沾上了她手上的污垢,她小心翼翼收入怀中。抬头看了看上面狭小的天,从小看到大的景象此时竟分外好看,让她由衷升起一腔新生的喜悦。
回到自己的洞窟,那两具尸体还僵硬地躺在原地。她把精铁索收好,然后将两个人提起来往洞穴深处拖去,其他死士在黑暗中默默窥探着。
洞穴尽头有一泊潭水,源头来自洞外的清泉瀑布,算是这里唯一干净些的地方了。
把尸体往潭里一丢,血色漾开,没一会就沉下去了。
在水边席地坐下,夜明珠散发森森荧光,照着微红水面泛着绿光,映着她阴森可怖的面具。
她抱膝望着潭水出神,脑中挥之不去的是她抬头看见他的那一眼,像一页怎么也翻不过去的书。
不知发了多久的呆,忽然听到那虚浮的脚步由远及近缓缓而来。
她一惊,立即转身跪拜。
跪了许久才等到那冷香徐徐飘来,依旧是那平平淡淡的一句:“起来吧。”
她低头站起来,看见他的衣摆在洞里拖了一圈已经黑了,心里有些可惜,又听他微笑轻声道:“你每次行礼都把脸贴到地上去吗。”
她余光往水面一瞟,自己脸上好像是沾了些新的淤泥。他长身玉立在岸边,倒影在微漾的波纹里摇晃。
“这,代表小的,小的对公子的忠诚……与尊崇。”
磕磕绊绊才说完一句话,她本就寡言少语,鲜少和人交流,在他面前更说不出话,只觉心慌气短,浑身发烫。
心里奇怪他怎么会到这来,可是没有资格问。她还想问问他是不是那日冰里的人,还有山洞为何会塌,后来又怎么样了,他为什么会在冰里。待在那么冷的地方,一定很难受吧,他又如此虚弱……
朱乔觉得自己这一连串漫无边际的想象实在荒唐,张了张口,终究一句话没说。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觉得脸上一凉,谢微尘摘下了她常年戴在脸上的面具。他动作迅敏而轻柔,竟让她毫无察觉。
谢微尘看着她原本的相貌,眸光似水沉浮,忽明忽暗。
“公子……?”
朱乔愕然失措,活了这么多年,几乎未曾在谁面前露出过真面目,更没有被谁如此仔细地打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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