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2 / 2)
她看着那些一块大一块小的碎片,不知为何,仿佛望见了人的脚底踩在这些细碎如针的瓦片之上鲜血淋漓的场景。
就在她将一个碗的碎片完整地找到之后,从楼梯口突然传来一个沉重沧桑的声音:“阿树,别捡,爸爸等等收拾。 ”
“没事,爸。”
“你们两个,少演这些苦情戏。”宴景然的揶揄和讽刺像南方冬日的寒冷一样,阴嗖嗖地灌满了整座房子。
柳毅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充血的眼睛里满是疲惫。他走到那些碎渣旁,拉着柳千树站起来,拉到沙发边上坐下,开口说道:“我们打算离婚。”
柳千树垂眸看着沾在指尖上的碎渣儿,点了点头:“离了好。”
“离了,你得归我。”宴景然接住她毫无感情的视线,一字一句道。
“弟弟呢?”
“弟弟……归我。”柳毅重重地说,布满老茧的手握住女儿的手腕,苍老的眼里几乎落了泪,“爸爸对不起你。”
“怎么跟了我就是对不起她……”宴景然腾地从沙发上立起来,“我这几年白供她吃白供她穿了?跟了我她好歹衣食无忧,跟了你她只能有了上顿没下顿,可怜自己的老父亲啊,在厂子里混成个什么样子呢!结果一口饭钱都挣不到!……”
宴景然声情并茂,还不忘手舞足蹈。她说着,往前迈了一大步。柳千树不甘示弱地立到她面前,个头高过母亲五公分,足够她居高临下了。
“你说够没有?”
“反了你了!”
柳千树心里冒火,和母亲狠厉地对峙着。柳毅拉了拉她的胳膊,将她重新拉回到沙发上,一字一顿,带着为父的威严:“和你妈道歉。”
柳毅考虑的,是柳千树暂时还没想到的。
往后,母女二人要同住一个屋檐下,他不敢保证宴景然会不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做出点出格的事——骂她,甚至打她,他必须让千树学会忍气吞声。
“千树……”他又唤了一声。
柳千树听不得父亲的哀求,强忍着怒气,像个被卑躬屈膝的丫鬟,站起来给母亲道歉:“对不起,妈妈。”
宴景然即便知道她不是真心的,也不再计较这些。
放在以往,倘若柳千树只说一句“对不起”,她会刁钻地问她:“对不起谁呢?”
假若柳千树有始有终地说了“对不起,妈妈”,她仍会挑着刺儿地说:“你这什么态度,是道歉的态度吗?”
但现在,她都想开了。
她知道自己无需再为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发怒了。
她不想再婚,可她需要有人在她生病的时候为她端茶递水,为她洗衣做饭,能在她活力焕发的时候也听候她的差遣那就再好不过了。
没错,她需要一个仆人。
能伺候她,还能给她赚钱的仆人。
柳谨川还小,虽是男孩子,以后可能有出息了,但那是以后的事。
柳千树就不一样。
自己花了十几年的时间调.教她,好叫她能把家务活里里外外打理整齐,这点本事可不是谁都有的。
况且,二十岁的成年人啦,她有能力,也有义务,赚钱贴补家用!
“我要千树。”在心里盘算一番,她发了话。
柳毅没办法。
他不是不爱女儿,但权衡利弊——如果两个孩子他都要,他抚养不起;如果把千树留在身边,谨川就要拱手让出去,可谨川还小——不行!他舍不得!
可是……可这不代表他不爱千树啊!
父亲的难过,柳千树说服自己去体谅。
“爸爸,我跟着妈,能照顾好自己的。我也会常回来看你和弟弟。”
“好……好!”
她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替父亲梳了梳头发,自始至终,没有一点忧伤。
直到走进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她才趴在行李箱上,闷声痛哭起来。
她也爱弟弟,不想让弟弟跟在妈妈身边。
可想到父亲忍痛将自己割让出去,她的心便止不住地疼。
她一直在安慰父亲,述说着那些不痛不痒、鬼才会信的好话。只是有一句话,从她的嘴边咽下之后,就永远沉入了心底,不敢叫父亲听见。
那句话便是:“我也从来没有被人坚定地选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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