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2 / 2)
她应该掐一下自己的大腿。
或者来个人弹一下她的脑壳。
第一次遇见顾屿杭时,她把他当成坏人。
第二次遇见时,他在抽烟。
这一次遇见……
每一次相遇,都有些事情印在柳千树的脑海中,似是由时间和某种神奇的力量镌刻进去,直到挥之不去时,她才惊诧地意识到,自己竟然记得如此清晰。
这一次,顾屿杭穿着一件修身的风衣,搭配黑色长裤和蓝灰色羊毛衫,衬衫的白色领口处还扎着一条深蓝色的领带。
柳千树只消瞥一眼便可将他的模样尽收眼底,可她却鬼使神差地看了他好大功夫,那功夫,甚至够她用笔写出一大段描述性文字。
前两次见面,她都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如今知道了他的姓名,再次和他对视,倒有股别样的感觉。
顾屿杭也瞧了她老半天,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神色,眼里除了汇聚着灯光投下的焦点之外,也看不出任何特别。
他忽然蹙紧眉头,别过头去轻咳几声。
视线的交汇处断了,柳千树忙移开眼。
顾屿杭咳嗽的时候,女孩便轻轻地拍他的肩膀,嘘寒问暖道:“还好吗?要不要我去倒点水给你?”
“不用。”
柳千树站在原地有些尴尬,不知是不是该走了。
她踌躇着,看了眼手里的缴费单,刚准备告别,却又听到女孩说:“叫你少抽烟,你老不听,现在咳嗽得多难受呀……”
顾屿杭停止了咳嗽,像没事人一样揉揉鼻子,看了眼柳千树,又看了眼女孩,问道:“要回去了吗?”
“那我们先回去吧——我们要先走了,来晚了医生都下班了。”女孩对柳千树说。
“好。”
“走之前,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宋沁冉,‘沁人心脾’的‘沁’,‘冉冉升起’的‘冉’。我想,既然我们一天能遇见两次,就一定是缘分,说不定下次还会再见,你说呢?”
“嗯,我叫柳千树。”
“柳?”
“‘柳树’的‘柳’,‘东风夜放花千树’的‘千树’。”
“这名字好听!”宋沁冉笑道,顾屿杭抬了抬眼皮,看了柳千树一眼。
“谢谢,你的名字也好听。”
“那我们先走了,后会有期啦!”
“再见。”
道过别后,三个人却依旧往同一方向迈步,走出两步,愣愣地相视片刻,场面有些尴尬。
宋沁冉止不住地“咯咯”笑起来,说了句“真有趣呢”,和柳千树在楼梯口又一次别过。
柳千树回到宴景然身边,看见罗锦正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她走过去,打了个响指把她从神游中唤醒。
“怎么了?”
“思考人生——你怎么去这么久?”
“遇见了两个人。”
“谁呢?”
“一个人,上次听小可说,叫顾屿杭……”
“那个财主。”罗锦扯了扯嘴角。
“还有一个女孩,下午去店里买衣服。”
“巧合。”
“嗯。”
“你困不困?”柳千树说着,摸了摸罗锦的额头,“累吗?”
“一般般,刚刚在店里头痛得要死,出来吹一吹风,好像舒服了些。”
“怎么头痛呢?”
“不知道嘞,最近常头痛。”
“你该好好休息的。”
“休息和赚钱是矛盾的。”
柳千树笑了笑:“有道理——有一点道理。”
“你和你妈……”罗锦问,朝着熟睡中的宴景然扬了扬下巴,“经过这一次,关系能变好点吗?”
“想多了。”柳千树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摆弄羊毛衫的衣摆,说,“小时候我生病,她也是这样送我来医院的吧?一点也没有打动她的心不是吗?”
“我不懂。”罗锦摇了摇头,“但好歹,你还有妈妈。”
柳千树握住她的手,稍微用了点力。
罗锦却大咧咧地笑起来:“没关系啦。话说我,很久没见到我爸了。”
“快春节了,回去和他聚一聚。”
“嗯。”
这时候,宴景然在毯子里动了动,眼睫安静地垂下,呼吸声时而粗犷。
柳千树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将毯子往她的肩上又提了提,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罗锦打量着她,说道:“你还是爱你妈妈的。”
“嗯?不知道。”
“我在说我观察的结果。”
柳千树发了会儿愣,脑袋轻轻摆了摆:“我心里一点感觉也没有,或许换做任何一个跟我合租的室友,我都会着急。我不知道我是爱她呢,还是只是因为她生病了心里着急。”
“如果你不爱她,她生病了你会着急吗?”罗锦平静地说,像在分析一个命题,“暂不说爱不爱吧,如果她对你不重要,你会因为她发高烧而着急吗?或许那些有博爱之心的人会,但你我,肯定不会。”
柳千树侧头看她,舌尖抵着唇下的虎牙,笑起来:“你说得头头是道,把自己归为没有博爱心肠的人,顺便拉上了我。”
“你有吗?”
“没有。”
罗锦耸了耸肩膀:“知道你什么德性,所以几年前你对我好的时候,我才能自信地觉得,我对你而言是独一无二的。”
“不要和我深夜告白,我会忍不住。”
“嘁。”
两个女孩说完,不约而同地靠在长凳上,仰头看看天花板,又看看对方,都笑了。
夜已经深了,吊瓶里液体滴落的速度甚是缓慢。
柳千树和罗锦深深地叹了口气,在医院的空旷长廊里,仿佛都在一瞬间卸下了肩上的重担。
疲惫。
却深感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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