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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是她要穿在嫁衣里的衣裳，耀眼的红，提醒着她，她是别人的新嫁娘。

外祖母那时对自己说的话犹响在耳边。

她说她知道自己年岁大了，此生最后的心愿，便是想看见她与二表哥成亲，看见她有了个好归宿，那她日后，便也有颜面去九泉之下见她早逝的母亲了。

宋琇莹呼吸瞬时一滞，她便歹人所害，流落至此，失踪了这么久，那外祖母呢！

外祖母！她忽得响起了在东阳城党家客栈听到的那些流言。

他们说，二表哥娶了妹妹，外祖母，外祖母不留遗憾，已经含笑而终！

她手中衣裙飘然落地，含泪的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这不可能！

外祖母……

她要回去！

房门吱呀一响，男人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宋琇莹怅然回神，呢喃唤他，“表哥……”

周秉文一眼便看见了落在她脚边的红色衣裙，是她初来时穿的那身。

“喝药吧。”他面色不变，一步步走近。

“有蜜饯，药不会太苦。”

38、离开了的沙袋 ...

开春之后的夜, 来的比往日要迟了些, 在给宋琇莹送了药后, 男人便默然出了门, 宋琇莹喝了药, 坐在桌前怔愣了许久，再回神时, 天边白云已经染上了红霞, 鸭黄圆日静静悬于山间, 一点一点缺去那方圆。

她木然起身出了房门, 男人不在院子里, 四处都不见他，不知道去了哪。宋琇莹攥着手，满目惶然, 心情一时又回到了当初她刚刚醒来, 犹如初生稚儿般满心只想依着他的时候。

“表哥，表哥……”

她惶惶不安唤他，却没有听到男人的任何一丝回应, 小院静悄悄的，糊糊从墙头跳下，慢步走到她的身前，睁着一双圆碌碌的猫眼看她, 宋琇莹退了一步，面色愈发惶惶，倏地转身往门外冲去。

刘氏的家中不见周秉文, 宋琇莹不听刘氏在身后的呼喊，快步转身往城外童青家走去。

天边晚霞的色彩渐渐添了些墨色，如被打翻的色盘，数色相混，圆日已被绵延远山蚕食过半，热闹了一日的喧嚣街道渐渐静了下来，挑着担的匆匆行人与她错身而过。

她快步走着，此时的唯一想法便是想找到周秉文，但为什么要找他？她不知道！

走过拐角，出城的城门便在前方不远，城门处还有人在进进出出，一辆马车自城外向内驶来，很快便驶进了城内，她没有注意，正与马车擦身而过时，忽听到了耳旁有人急切喊她的声音。

“莹儿！”男子的声音带着急切与欣喜。

她滞然抬眸看去，马车停在原地，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青衣的男子，他动作焦急甚至有些踉跄，下车的时候还站立不稳扶了一下马车，看着她的一双眸中，满满的不可置信与欣喜若狂。

“莹儿！”他上前了一步，带着哽咽与欣喜道：“我，我终于找到你了！”

宋琇莹诧异的看着他，自然是认出了他来，男子神情憔悴，形容枯槁，一身的风尘仆仆却掩不住他的此时万分激动，那一双眸中泛上了红意来。

“二表哥……”她喃喃一念。

下一瞬，她便被容思博紧紧揽进了怀中，她被他的忽然一抱惊得发愣，然而对她来说极其陌生的男子气息让她瞬时回过了神来。

完全不同于周秉文的气息，容思博的身上带着淡淡墨香，并不难闻，可对她来说，却让她极其排斥。

“放开我！”她忙用力推开他，容思博猝不及防，被她推得踉跄退了两步。

“莹儿？”

容思博被她推得呆住，就连她自己，都被方才的举动吓了一跳。

“莹儿，你在外受苦了，跟我回去吧！”

宋琇莹闻言睁大了眼，回去？眼见容思博又向她走来，她忙往后一步步退去。

她，她现在不是要……

她摇着头，在容思博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倏然转身，提裙快步跑远。

“莹儿？”容思博一愣，快步向她追去，可他初入画眉，这里是完全的人生地不熟，眼看着她拐进小巷，他追去时，已经不见了人影。

骤惊之下，眼中生了狂怒，他一把拉住追来的小厮的衣领，怒吼道：“快去给我找！给我把人找出来！”

宋琇莹一路快跑，心中难过一路漫溢，肆虐全身，她只觉得自己此时痛得难以呼吸，身后听见容思博的怒吼，她脚步倏地停了下来。

错了！错了！

犹豫踟蹰的这一瞬，她竟不知自己该如何做。

旁边忽的有人伸出一只强有力的胳膊，大力的将她拉了过去。

“你要去哪！”男人对她低吼，紧紧盯着她的深邃双眸里，燃烧着熊熊怒火，让她凝视的眼眸深处，却流淌着无言的伤心难过。

“表哥……”宋琇莹嗫嚅着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她看着自己不发一语，他手下的力气越来越大，抓的宋琇莹生疼。

“疼……”她扭着想要挣脱。

周秉文心中怒火更甚，远处容思博的声音传来，他目光一冷，当即拉着她快步往小院走去。

宋琇莹垂眸，一路无言的随他走，随着步伐摇动的裙摆上，绣着的精致淡雅的茶花款款绽放，这是她跟周秉文在东阳城时，男人带着她满城游逛，他亲自为她挑选的，彼时她十分欢喜，迫不及待便换上了给他看。

泪渐渐顺着脸颊落了下来，一点一点，滴落在裙上，洇出淡淡暗色。

若说之前她心中暗藏着几分侥幸，几分逃避，可容思博的出现，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

男人带着她回到了小院子，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她哽咽着声音道：“表哥。”

“我想起来了。”

*

春日的夜，仍有些寒风料峭，桂树静驻于淡淡月色下，无言落下一片叶。

饭菜的香味从厨房里散发出来，趴在门口的小黄猫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慢悠悠跳过了门槛，屋内昏黄烛光摇晃，在菱格窗前投下了一片暗影。

宋琇莹无言坐在桌旁，静静看着男人在灶台前劳作。

画面忽得恍惚重叠起来，依稀在数月前，她也是这样坐着，怀着茫然无助的心情，空着饿了数日的肚子，只等男人做好饭菜。

从二人进门开始，他便一言不发，埋头进了厨房，她想开口唤他，可张了张嘴，竟哽咽的无法说出话来。

两碟淡雅的小菜，一碟炒脆藕，一碟青椒炒蛋，还有一份早已煲好的鸡汤，周秉文替她盛了一碗，递至她面前。

“这鸡汤对你的身子好。”

她抬眸看着他，欲言又止，将鸡汤接了过来，用调羹舀了一勺喝下，回味着舌尖的鸡汤香味，她细声道:“很好喝。”

周秉文淡淡道:“那么多喝些。”

她哑然，又想开口，男人伸手夹了一筷藕放进了她的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