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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要回去的沙袋 ...

清晨的画眉县, 渐渐开始了一天的热闹, 挑夫挑着货物等待进城贩卖, 摇摇晃晃的担子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街角的包子铺如常摆开了摊位, 热气笼笼的白雾中掩着一张对往来人皆嬉笑的脸。

宋琇莹出了院子走了没多远，便已是满目茫然。

她该去哪？

她在原地踟蹰了一阵, 最终走向了昨日与容思博相遇的地方。

通往城门的大街十分热闹, 城门口满是进城出城的人, 她一身红衣站在这里十分显眼, 加之出色的相貌, 往来的人都忍不住往她这里投来目光。

宋琇莹并不喜欢被人看着，她在家中便是存在感极低，因为只有不显眼, 才不会惹得夫人不开心, 她注意不到她，她才能好过。

站了一会儿，她默默走到了旁处的一个石凳上坐下。

容思博在找她, 因而即便她不知道他在哪里，至少她等在这里，他或许就能找来。

坐了一会儿，突然有一个陌生的妇人走到她面前, 指着她讶异道:“诶？你不是？”

宋琇莹抬眼看去，那妇人又道:“姑娘，有人在找你！”

她默默垂下了眼, 点头道:“我知道，我就是在这里等他。”

妇人忽得面上一喜，当即便快步离去，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回头看她，见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面上喜意更甚。

宋琇莹一路看着她走远，面上始终无甚表情。

日头渐渐升高，今日是个晴朗的天，如棉絮般的白云静浮于晴天中，和煦的日光倾洒下来，照得人全身暖融融的。

她伸出手，看着被投洒在地面上的影子，手动了动，影子便也跟着动了动。

马车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响起，她收回手，还没来得及抬头看去，余光里便看见一道人影从马车上跳下，快速向她奔来，裹挟着一股风，吹的她眼睛一迷。

她忍不住眯上了眼，肩头便感觉被人牢牢按住，两只大掌抓着她的肩，十分的用力，膈得她生疼。

“莹儿！”容思博咬牙紧盯着她，儒秀的双眼中满是欣喜，但深处却隐藏着浓浓的怒火。

他忽得笑了起来，十分别扭的笑着，他笑道:“你终于肯回来了！”

什么叫她终于肯回来了？宋琇莹皱眉，但转念一想，以为他说的是昨日的事，便不置可否。

“莹儿，跟我回去吧？”

容思博牵过她的手，看着她的眸中满含深情。

宋琇莹眸子微微动了动，便看见旁处的马车边上，方才的妇人一脸笑着从小厮的手里接过了银钱。

她敛了眸子。

“二表哥，”宋琇莹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细声问道:“我流落在外这么久，外祖母的身子如何了？”

容思博并不奇怪她的举动，毕竟在他眼中，宋琇莹从来都是一个清清冷冷的呆美人，每每他想与她亲昵一些的时候，看见她的呆劲，便让他不禁歇了心思，可却偏偏，他喜欢极了她这个模样。

然而看见她那双满含希冀的眸子时，即便是心中的喜欢，也让他难以跟她说出实情。

他张了张唇，最终垂下了眸来，黯然道:“莹儿，我们，我们还是回去再说吧。”

他避而不谈的话，顿时让宋琇莹明白过来，在东阳城她听到的不是假的，外祖母她真的！过逝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痛顿时从心口生出，席卷她全身，那一瞬间，她只感觉整个天地都塌了，眼前阵阵发黑，喉头堵的难以呼吸，眼眶生热，却怎么也落不下泪来。

那一瞬间全身极致的难过，头脑却是极致的清醒，仿佛有两个她，一个她难受的无法动弹，一个她却仍能理智的说话，她听见自己声音在颤抖，语气却十分平缓:“好，回去，乘船回去，更快一些。”

容思博愣了一下，而后忙点头道:“回，回，乘船回！我们这就坐车去码头！”

宋琇莹随着他走向马车，容思博忙站在车旁扶她上车，她提裙避开他的手，踩上杌凳，弯身要进马车的时候忽得一顿，转身茫然朝四下看了一圈。

酒肆横挂着的酒旗正迎风招展，挑着担子的小贩慢悠悠从马车旁走过，街角跑出来三两打闹的儿童，一切热闹如常，仿佛方才那一刻她感觉到的凝在她身上的强烈的视线只是幻想，她不禁苦笑了一声，而后弯腰钻进了马车。

容思博随后跟着进去，赶车的小厮得了吩咐，将车向码头赶去。

就在马车渐渐驶远的时候，从方才宋琇莹扫过的那个街角，走出来一道颀长的身影。

男人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冷冷看着越行越远的马车，冷硬的脸上无一丝表情，微敛的眸中蕴着浓浓幽色。

他忽得“呵”了一声，转身离去。

回了小院，他在漕帮培养的亲信竟出现在了这里。

魏许是他在漕帮多年，最得力的一个下属，他离开漕帮后，戚书豫便将魏许调去了其他地方，从先前之事他联系了下属之后，魏许得了消息，一个月前赶来了画眉镇。

魏许跟着他多年，学了一副冷脸的样子，甚至比他还要冷硬上三分，至少他能时不时笑一笑，但这么多年看着魏许，周秉文从来没有见他笑过。

见周秉文出现，魏许一板一正的与他回禀着对赵伍审问出来的结果。

赵伍并没有死，周秉文的那一刀掷在了他的肩背上，并不致命，魏许听了周秉文的吩咐，带着人找到他时，他早已失血过多昏迷过去，连夜带着他去救治，直到昨日终于醒了过来。

魏许连夜审问，赵伍本就是贪生怕死的无赖，加之亲眼看见胡三死在他面前，惊惧不已，更何况没了胡三这个有头脑的在，他没有人指点，当即便将他知道所有的情况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他跟胡三，是被宋家夫人找来的，在宋琇莹成亲的前夜，由宋家夫人带人将他们引进宋琇莹的闺房，宋琇莹早被下了迷药，他们只需悄无声息的将人带出，寻至偏僻处杀了再埋了就行，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带走她的时候，她并未彻底昏迷，二人情理之下按着她将她撞上桌案，直接装晕了过去。

幸而之后的事情一切顺利，但出府之后二人便起了贪心。

他们二人都嗜赌，赵伍赌的更为厉害，宋夫人给的那些钱财，只足够他们还了赌债，再无余项，在看到宋琇莹的脸后，赵伍便起了将她卖到勾栏院，大赚一笔的心思，反正人被卖进去了，便再也逃不出来了，也就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死是活，到时候回去只跟宋夫人说他们已经将人杀了就是。

胡三被他说服，二人带着人，一路乘船南下，结果到了画眉县，便被周秉文坏了事。他当时一口一个找官府，二人做的混账事最怕闹到官府面前，不得不讪讪而退，愤愤离去。

回了东阳后，便告知宋夫人人已被他们杀死，拿了钱后便匆匆离去。

他们知道的事就是这些了。

周秉文听完冷面沉默了许久，而后才吩咐道:“去查查东阳府同知容家与宋家结亲，那个原本的成亲对象，病没了的宋大姑娘叫什么名字。”

昨夜惊怒伤心之下竟一时昏了头，没问她是哪里的宋家，她那夫婿姓什么叫什么，现在回想起来，昨日的那个男人，今天看得更为清楚，那个男人的脸他很熟悉，仔细一想，便是上次在孙贤清的宴会上见过。

是东阳府的人。

魏许听完下意识答道:“这个属下知道，我们搜集各地官员的阴私，东阳府同知容暨的家事我们自然也知道的一清二楚，那个宋家大姑娘，闺名宋琇莹。”

男人一听，面色顿时冷了下来，紧皱的眉头锐利的鹰眸泛着冷芒，但不过只是片刻，而后他的眉头一扬，竟然哈哈大声笑了起来。

“原来还没做成真夫妻啊！”

魏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满脸莫名。

*

容思博很快便带着宋琇莹上了一艘前往东阳的客船，看着人进了船舱后，容思博一改方才的温和模样，转身抓来小厮，目中满含阴鸷:“你去查查，这些时日她在哪里落脚，跟她一起的有什么人，一五一十查清楚了来告诉我！”

被他抓着的小厮跟随他多年，从未见过容思博这个阴鸷狠厉的模样，向来温和儒雅的人骤然变了模样，将小厮好生吓了一跳，呆呆愣愣忙不迭点头应声。

容思博松了手，再进船舱时，又换成了方才儒雅温敦的脸。

宋琇莹端正跪坐在小几前，偏头静静看着河面，水浪翻滚，溅起阵阵白浪，拍打在船上，船随着水面微微摇晃，晃得她精神恍惚。

思绪一时飘转到了当时被周秉文救下的情景。

身后响起脚步声，将她飘离的思绪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