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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秉文拿了桌上的毛笔随意转了转,且笑:“你太高看我了。”
“但你不希望看着父亲心心念念的漕帮生乱子吧?”
他敛下眸色来,深邃的眸子里一片暗色,如此暗幽幽的看着他许久,不言不语。
戚书豫起身来,恭恭谨谨向他拱手一揖,正色唤道:“义兄。”
“啪嗒”一声,周秉文将笔按在了桌上,沉着声音道:“我确实不希望义父创下的漕帮生乱子。”
语罢,他甩袖离去。
戚书豫无奈一笑,他这个义兄,看着冷硬,实则心软,更是重情,却是坏也不坏,好也不好啊!
人突如其来的来,却是一日也没有留,他越发的事忙,这日来东阳,还是沿途经过抽了空白来的,戚书豫一遍啧啧哀叹着可惜可惜,盯着宋琇莹十分不舍的走了。
直看得男人脸色黑沉。
魏许知道田嬷嬷的身契被找回来,当夜便去了庄子,打晕人将人偷偷带了出来。
只是田嬷嬷自大婚那夜发现宋琇莹不见后,还没来得及呼喊寻人,便被宋夫人以助人私奔的理由将她捆了堵嘴当即送到了庄子上。她在庄子里被人强逼着做尽苦活累活,日日夜夜有人盯着,离不得庄门半步,田嬷嬷年事已高,身体已然受不住,若非还撑着要找到自家姑娘的念头,只怕人早就没了。
因而在魏许将她救出,说了宋琇莹的情况后,人当即便病倒了,发热昏迷,大夫说情况艰难,周秉文怕将此事告诉宋琇莹又惹得她受刺激,过了几日田嬷嬷情况转好后,他才领了她去见人。
主仆俩一见面,便已是热泪盈眶,田嬷嬷强撑着起身,哭喊着向她扑了去。
“姑娘!我的姑娘!那个贼妇害你受苦了啊!”
宋琇莹抱着她,抽泣不止,周秉文忙安抚她,但一双眸子却是盯着田嬷嬷看了又看,脑海里隐隐浮现一种熟悉感。
田嬷嬷被他看得心感怪异,想问又不敢问,心生踟蹰来,这面上表情变换,感觉更为熟悉。
周秉文盯着许久,而后皱眉问道:“请问田嬷嬷多年前可是随一夫人救过一个男童,将他带上过马车?”
宋琇莹不解,疑惑看向他,而后便听得田嬷嬷惊讶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你怎么知道?”
周秉文闻言,倏地笑了。
51、略怅然的沙袋 ...
夜凉如水, 春日的夜伴着明月暖风落于寂静悄然的大地上, 乌云如柳絮般飘然随风散去, 现了泠泠月华倾撒大地。
男人一身松散的宽袍大袖独坐于院中, 清冽的酒就着月色入口, 却是别有风味。
周秉文摇晃着杯盏中的清酒,倏地低头嗤嗤笑了一声, 回想起白日里与田嬷嬷的那番问话, 心中只觉人生际会竟是如此的有趣。
身后忽得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 慢慢的向他走来, 他放下手中杯盏, 回头看去,浓郁的眉微皱,沉声道:“现在虽已入春, 但夜里还是凉, 你怎么只穿这么些?当心受凉。”
宋琇莹闻言,伸手拢了拢身上的衣衫,快走了几步到他的身旁坐下。
垂眸一看桌上摆着的酒壶杯盏, 小嘴一撇,将其全部拢了过来。
“你还说我!你夜里喝酒,对身子更不好!”
她神色微恼的模样,看着倒是比这几日的情绪低落要灵动了许多, 周秉文眸子闪动,抿唇低笑道:“我今日见到田嬷嬷,才发现多年前救过我一命的恩人竟然是你的母亲, 心中感慨,有些睡不着罢了。”
宋琇莹听罢,一双鹿眼儿微微睁大,唇边漾着掩不住的笑意,“我也想不到,原来母亲当年居然还救过你……”
白日里周秉文突然问了话,田嬷嬷确实记得当年有这么一件事,盖因那时离她家姑娘,宋琇莹的母亲过世的时间不太久,因而田嬷嬷对她生前做的那几件事印象很深,二人一对,恍然才明白,原来那是她家姑娘救过的一个小男孩竟就是面前之人,更想不到,阴差阳错之下,他又救下了她的女儿。
原来世上当真有福报。
周秉文揉了揉她的发,解下外衫披在了她的身上,带着男人气息与体温的衣衫罩上,瞬时暖和了她微微发凉的的身体,冰凉的指尖拿着衣衫,将自己裹的又严实了些。
“我依稀记得,她说话时很温柔,抱着你时眼中都是笑意,仿佛你是她最欢喜的至宝,你有一个很爱你的母亲。”
“母亲……”宋琇莹怅然抬眸,看向男人的双眸中带着黯然:“我都不记得母亲的模样了。”
男人垂眸,看着她柔软的唇角下撇,夜风吹得她发丝飞动,小小的下巴在黑色的发丝的映衬下,愈发显得苍白,他抿着唇,伸手将她揽进了怀中。
宋琇莹柔顺的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心中安定。
“秉文,我身子已经好了。”
不知从何时起,她忽的开始称呼他秉文,‘表哥’男人不准她喊,秉文哥哥喊了两回,她实在羞颜开口,转了转,开始变成了喊他秉文,周秉文虽然有点遗憾,倒也听着受用,此时她忽然说了一句莫名的话,但男人瞬时便听明白了。
他抚了抚她纤细的背,低声道:“好。”
*
翌日,宋府的大门外,魏许一身书童打扮,不自在极了,他努力使自己从来挺直的脊背微微弯下,伸手在“哐哐”大力拍了两下门后蓦得顿住,转而带着迟疑,屈指变成了敲门。
“吱呀”一声,宋府的大门被人从里头打开,出来一个年岁约莫六旬的门房,他佝偻着背,将魏许上下打量,沧桑皱纹的脸上升起疑惑。
“请问?”
魏许僵着声音道:“小的周家仆人,我家公子听闻宋府先生大名,心生仰慕,特远道而来想与先生探讨学问,这是我家公子的请帖,想邀先生两日后于秋茗湖畔饮茶叙论。”
一番应当诚心相邀的话被他说的夹生带熟,僵硬万分,门房的面色不禁怪异起来,魏许将请帖半递半塞到了他的手上,顿了片刻,似恍然般,忙从怀中取出了一本书。
“这是前朝大家的《大学章句集注》的印书,听闻先生素喜他的学著,特此奉上,与先生一阅。”
似连珠炮一般说完,魏许心下终于得以送了口气,想他平常干的最多的是用拳头说话,这头一次文绉绉的用嘴说话,着实艰难。
门房茫然的看着他在递了请帖又给了书后一句话不曾多说快步离开,“哎哎”招手喊了两声也没将人喊回来,奇怪的翻看着手里的请帖,又看着那本印书,犹豫了片刻,还是拿着请帖进了府。
宋文林凝神听完,心中满是疑惑,但拇指却在那本印书上不停摩挲,想要放下却又有些不舍。
《大学章句集注》此书初初印制时没有几本,现在虽有很多,但初印的版本却不及原稿,但同样弥足珍贵,找到这本书,可以说是很能的抓住了宋文林的胃口了。
他思索了片刻,终是拿过了请帖,翻开一看,请帖上的字铁画银钩,刚劲有力,着实不像是一个读书人写的字,上面写着邀请他与夫人郑氏一同前往秋茗湖畔的茶楼栖枫亭饮茶叙论,他皱眉,对于为何还要邀请郑氏感到疑惑,再垂眸看去,便见落款上赫然写着三个力透纸背的字:周秉文。
“周秉文?”
容修齐一个诧异不甚将手旁的茶盏打翻在桌,茶水倾洒,瞬时便将桌上的书本打湿,小厮连忙上前收拾,容修齐不耐烦的挥手拨开他,对着被挡住的那个躬身回话的人追问道:“你说去给宋府老爷下请帖的人叫周秉文?”
那人点头:“是,大公子,小的打听的一清二楚,帖子上的人名确实唤作周秉文。”
容修齐敛下神色来,紧皱的眉下,一双凤眼泛着复杂的光泽。
那人心中疑惑,小心问道:“大公子,此人有什么特殊吗?不就是一个想与宋山长套近乎的学子吗?”
他指头在桌上轻敲,凝神细思,没有应答。
容修齐其人,做人做事向来寻求最大的利益。之前他愿意让容思博将人带回来,一是因为他好歹是自己唯一的兄弟,他愿意在不触及利益的时候对亲人好,容思博对宋琇莹念念不忘,那便全了他的想法,二自然也是因为他觉得宋琇莹一个弱女子,即便被带回来,也做不了什么事,但在宋琇莹无声无息的被人带走之后,他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容家好歹是官员府邸,同知之府,虽不是那太守的府邸还把守着兵卫,但府中护院亦是不少,宋琇莹自然不可能一个人离开容府,那么便是有人带她离开,而那个人却能做到无声无息带有一个成年女子且不惊扰任何人,可见此人之不凡。
而那人愿意潜入官员的府邸将人带走,由此亦能看出,二人关系匪浅。
容修齐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天生逐利之心叫他生起谨慎来,宋琇莹离开,换嫁之事便有可能会暴露,但他并没有去做什么抓人的事,他能够有所感觉,若是容府在此出面,只怕事情会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不如以静制动,静待事情之后发展。
宋琇莹既已回来,想要揭露真相,不是要去容府,便是要去宋府,故而他命人日夜守在宋府门外,看看有什么异常的人出现,果不其然,今日便叫他发现了周秉文。
然而叫他惊异的,不是因为此人出现的异常,而是因为这个名字。
周秉文,他思绪回转,他在容府被当做家主培养,漕帮与官府的关系匪浅,周秉文作为前任帮主的左膀右臂,他自然知道此人的大名,而早在一月之前,他便在画舫上见过此人,只是当时他见周秉文是来寻舒文敏,故而并不做声,但这次此人又出现了,而是还是与宋府有关。
由不得他心中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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