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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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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这么多年过去,我对他已经没有恨了,不会对他的生活抱有多少评价,不会抱怨老天不公,也不会因为双方境遇差别而发酸,我只是抱着客观对于一个“第三者”的生活进行猜测。

他过得挺好的。

现在的母亲也是,他们都过的挺好的。

只要我不在他们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陷入了十一岁住院那时的低沉情绪当中,已经很久,我没有体会过这样伶仃的感觉了。那时好像全世界都把我抛弃了,我就一个人走路,走着走着,走了这么些年,再回头的时候,发现我还是一个人,大概后面的路,我还是会这样一个人走下去,以后就不要回头了吧,前头不会有人等着,回路上也不会有期待,那不如走得远远的,这样便是我把这世界抛下了。

听妈妈说你交男朋友了?

开车的人打断了我的思想,我抬头,发现他望着后视镜里的我。

嗯。

哪里人?

同乡。

交往几年了?

一年。

挺好的。

他似乎有意要与我聊天,但我一问一答过于敷衍,他最后就不再说话了,叹了口气,说了一句挺好的,我也不打算接话,而是打开窗,让外边的风涌进来,驱散车里混浊的气味,然后重新带上耳机,将目光转向窗外。

我和他都在刻意回避提及与往事相关的人或事,以避免僵滞,尴尬与冷场,就算是过世的奶奶,他也没说起,虽然我这次来就是来参加奶奶的葬礼的。只是这样有意的掩盖也无法为我和他的早已生疏的关系促成什么。

车程近乎三小时,到达村头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下车的时候,伯母从新建的房子迎上来给了我麻衣和白帽,她说的话我已经听不太懂了,我只能从她的神情与语气里大概知道她的惊讶与嘘寒问暖,她问我母亲过得如何,我只能点点头,但一句话也说不出,她只是一个人在那里说话,说着说着就哭了,父亲催促她快些,她麻利地帮我穿上孝衣,并如父亲一样,她在我腰间系一条黑布。

我被领去旧屋的祠堂,弄堂里还是旧时的味道,燃烧的柴火味,鸡鸭粪便的腥臭,炮竹的□□呛味中和着阴暗弄堂院落里终年潮湿的霉气,便生了一种只属于乡下的味道,陈旧,质朴,混沌,让人念起了旧,鼻息间就多嗅了几下。百年沧桑的青石板路比以前更加的凹凸圆滑,依旧镶嵌着禽类粪便与泥土的颜色,我看见老灶房与祠堂之间的那条通道,那是爷爷以前长坐的位置。

未来得及多想,我被伯母推着,跨进了祠堂的石坎,做法的先生正坐着祠堂外的天井前的长板凳上休憩,这是祠堂的前堂,摆着一张黑木方桌,上边胡乱摆放着黄纸,瓷碗,几只,柚树叶的枝条,唢呐,小钹,大锣,地上还摆着一只大鼓。

我穿过天井小道,跨进由祠堂改做寿堂的屋子的时候,里面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我,从无声到几秒后的窃窃私语,让我浑身上下透着不适,父亲要我对着寿堂正中的一口棺材磕头,棺材还没上盖,里面躺着奶奶。我学着父亲的模样磕头拜首,父亲让我烧香敬酒烧纸钱,我就跪在草席上,拿着大伯递给我的打火机,也不知道要烧多少,别人抓给我一把,我就往火盆里烧。

父亲依旧长跪不起,他像是哭了,呜囔着孙女来看您了,您也如愿了。

父亲一哭,屋子里披麻戴孝的人也乌泱泱地开始哭嚎,凄凄哀哀地此起彼伏,我被人拉起来,要求继续磕头跪拜,我也只能学着别人重复动作,只是那时,我的脑子是一片空白的,我感受不到任何悲恸,也无法酝酿情绪,有的只是混乱与懵然,我被周围的人群推着,催促着要求着做了些什么,在手忙脚乱结束之后,我被伯母带去新房子那边吃饭。

她说,饿了吧,该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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