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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霜乖觉，立刻前去小淳子面前打听，之后回来说道：“玉桂姐姐，是小淳子走路时不小心撞到了刘公公，刘公公罚他今天一天都不准用饭。”

做为玉泉宫的掌事太监，是有权利不经过主子允许对阖宫宫人除以一定的惩罚。玉桂不以为意地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嘴里咕哝几句“就你爱献殷勤”一面转身进去禀告昀才人。

秋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紧下唇。

……

中午吃饭的时候，高子苓看着对面坐着的初墨，说道：“以后咱们离刘敬忠远点，一定要和他少打交道。”

夹白菜的筷子顿在半空中，初墨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他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你可还记得他临走时看我们的眼神？”高子苓问道。

初墨当然没有忘记，现在想起来还为那黏腻的目光感到不舒服都差点没有胃口了。

高子苓继续说道：“那个刘敬忠不是什么好人，名声狼藉在外。他是阉人，心态扭曲，最爱玩弄女人，还闹出来过好几条人命，可惜了那几个大好年纪的宫女……”

“啊？还有这等事？”初墨张大了嘴，“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人……既然玩出了人命，没有人管吗？怎么他还好端端地做着他的掌事太监？”

崔莺时听到“那几个宫女”时顿时就明白了，再听初墨这一问，忍不住想，初墨还是太天真懵懂了，对宫廷的残酷还没有清醒的认识。

果然听得那高子苓说道：“被刘敬忠玩死的，都是宫女。你知道这宫里的宫女的地位如何吗？她们是宫里最卑贱微小的存在，死了几个，对主子们又有什么样的影响？此为其一；刘敬忠手脚做得很干净，那几个宫女的尸体都找不到，也无法指定是他做的，此为其二；其三，咱们既然都被送进宫来做宫女了，在家中想必都是被嫌弃的存在吧，又有谁会为你寻求个公道正义呢？也不是没有人家来闹，不过在拿了几两银子之后，都选择了息事宁人。那群宫女啊，也就是白死了。”

初墨“啊”了一声，眼里满满的错愕，似是因这一番话受到好大的冲击，她突然清晰地意识到，现在她所处的世界，和她穿越前那个世界有着巨大的不同。

初墨张嘴，想说些什么，高子苓似乎看破她的心思立即说道：“你别想着去找哪位贵人给那些个可怜的宫女申冤，谁会为了几个宫女大动干戈？皇上、皇后、宜妃惠妃这些，高高在上，不会理会咱们这些蝼蚁，他们面前没有你说话的份儿；韶贵媛不会为了区区几个宫女处置她的心腹；昀才人就更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了。你仔细别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没帮那些冤魂讨回公道，反倒把自己的性命给折进去。”

初墨的眼神黯淡下来，抓着筷子的手握紧，手背上几条青筋凸显出来。

“总之，做好独善其身就行了，离那个刘敬忠远点，能避开就避开。”高子苓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听不听得进去就看初墨自己了，便说道：“行了，快点吃吧，菜都快凉了。”

初墨低下头，闷闷地扒了几口饭，往常挺喜欢吃的火腿煨肉此刻也味同嚼蜡。

高子苓也不看她，自顾自地吃着。

……

天色一点一点地暗淡下来，光华慢敛，戌正的时候，远远地从长街传来打更的梆子声。

高子苓虽然从没在宫里待过，但因她家里做的是和宫廷相关的营生，自小的耳濡目染之下，她对宫里的一些规矩礼制还是比较清楚的。就比如这几记梆子声，就是在宣告着宫门即将落锁，那些在宫外有住所且又没有差事的宫人可以出宫了——比如刘敬忠。

再过半个时辰，到了亥初，大部分宫人就都该回房间休息了，只余下值夜的宫女太监继续当差。

而今日绛雪阁负责守夜的，正是崔莺时以及小淳子。

高子苓需要守在内室里，和昀才人隔着一层珠帘，一来是为了照顾昀才人，倒水、伺候起夜等，二来是要记录下昀才人夜间的睡眠情况，气息是否匀净、起夜和翻身的次数、是否睡得安稳、有无梦话等，第二日再报给玉棠玉桂，以备内务府或是太医问起。而小淳子在门外廊下站着，相当于一个看门的，阻止某些没规矩的宫人乱闯，打扰到主子的休息。

听着里间昀才人清浅的呼吸声，高子苓抱膝贴着青墙坐下，将身上盖着的毯子捂得更紧实一些。毕竟已是深秋时节，风里携带着寒意，夜晚总是比白日里要再冷上三分。

高子苓往廊檐下瞥去，太监小淳子倚靠着柱子，月光清冷照在他身上，显得无助极了。

高子苓收回目光，有些乏了，闭目养神。

崔莺时站在一旁，因她是灵魂状态，也不觉得冷，偏过头来看着自己的肉体，无声地叹一口气。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高子苓敏锐地睁开眼睛。一看，外面站着一个小太监，手里拎着一个食盒，正跟小淳子说些什么。

很快那小太监朝自己走来，轻手轻脚的，几乎没发出任何动静。他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又朝高子苓行了礼，复悄然离去。

高子苓走过去揭开食盒，看见里面端正地放着一碗青菜瘦肉粥、一碟小点心和两个馒头，便明白了。

皇后娘娘体恤宫人，早有旨意，为守夜的宫人准备吃食。虽然吃食不多，但哪个宫人不感激皇后娘娘这份恩泽？尤其是在凛冽寒冬，能有热腾腾的粥喝，有馒头可以吃，可以算得上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高子苓取出一个馒头，馒头还是热的，她刚要放到嘴里，眼神往外一荡，便停下了动作。

小淳子怎么没有加餐？哦，是了，他冲撞了刘敬忠，被罚一整天不准进食，自然也包括加餐。

高子苓脑海里又浮现出自己的任务：获得好人缘。

好人缘，唉。

高子苓拿起那两个馒头，走了出去，递到小淳子面前：“给你吃吧。”

“莺时姐姐……”小淳子语带迟疑。

高子苓道：“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入腹了。以后谨慎些，这次冲撞了刘公公，不过罚了一天不能进食，日后要是冲撞了哪位更高的贵人，只怕脑袋就被摘掉了。”

小淳子手捧着馒头，眼泪一点一点浮现：“莺时姐姐……谢谢……”

高子苓摆摆手，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