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天女像供奉于金塔内,不过塔门并未打开,据说塔门只会在一年一度的天灯节对外开放。老马哥告诉他们在天女祠求平安不像内地寺庙一拜三叩,而是一分辛劳一分收获。
祠内里外三层转经筒总共九九八十一个,光是墙外的一圈就有三四千个,最少的一圈是围绕金塔那一圈,有接近一千来个。每位祈求者根据祈愿大小,选择要转的转经筒,顺时针转三圈,每转一个经筒在心里默念一遍自己的祈愿。
天女祠墙内墙外,信徒们在自己选定的转经筒圈下站定,井井有条地在启首经筒下排成一列,一个接一个,没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每个人表情肃穆,报以最大的虔诚之心去转动每一个经筒。
四人在老马哥的建议下,围绕金塔外的经筒转了三圈,这一转就从午后转到了傍晚。
回落脚的客栈吃晚饭,几人吃的是叮当作响,转经筒的右手已经不受主人的控制,哆哆嗦嗦得拿着勺子,筷子这种精巧的器具已经驾驭不了了。
林森一边吃一边在心里嘀咕,原来老马哥说的“辛劳”不是吹的,本以为用手轻轻一拂,镀金的经筒就会转起来,没想到,半人高的经筒是实心的,每转一下都是实打实地在用力,三圈下来,几人的手都不受控制地抽搐了起来,凑到一起活像四个半身不遂从医院里跑出来了。
晚饭后,黑白双壁留下休息,林森和墨言和往常一样闲逛消食。两人并肩走在九曲八绕的小巷内,还是墨言带路,林森跟着走。
小巷不宽,刚够两人并排走,肩挨肩,距离很近,林森被周围风格鲜明的民居吸引,一路上难得的安静。但是不说话不代表他没有存在感,墨言隔着两人的衣服,都能从肩头感受到林森灼热的气息,这簇暖流犹如星星之火,一路燎原,窜得墨言连身带心暖融融的。
这种感觉很奇妙,除了温暖还有满满的安全感,而且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习惯吗……墨言任思绪乱飞。
和林森认识才短短几天,就已经习惯和他一起饭后消食、习惯回答他的各种问题、习惯他的陪伴、他的温度、他的照顾……他带来的安全感,安全感?是因为他自然而然流露出对自己的照顾吧。
两人吃饭林森从不看菜单,让他点自己喜欢吃的;走路林森总是走在靠近机动车道一侧;过马路会伸出一只手护住他。还有林森说到做到,说陪自己游藏地就一点也不马虎,他走哪儿林森都不过问,全心全意得陪着自己,就像现在,自己带着他乱窜,他也什么没说,只是跟着自己,给予对方完全的信任。
墨言心里有一个声音蓦然说道“有一个这样的哥哥也不错”,墨言微微点头赞同,唇角一弯,然而另一个微弱的声音毫无征兆地闯了进来“只是哥……哥哥吗”,墨言唇角的微笑猛得一滞。
墨言对自己的性取向还没有一个清晰的界定,一方面他感觉到了女性对自己的吸引力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但是另一方面他又能欣赏女性独有的美,他之前都将其归因于青春期特有的迷茫。一直以来他都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将精力全部投入到学习中,问题的答案就让以后成熟的自己来寻找吧。只是,偏偏在这个年纪他遇到了林森。
还有刚刚那个微弱的声音表示了什么,墨言不敢细想。
墨言强行压抑住了自己紊乱的心神,将刚才的两个想法都否决了。林森对他好是因为他帮了他,换做别人他还是会这样做。林森这种怀揣着“侠义心肠”,带给别人温暖的“太阳”,很少有人会不喜欢他吧,对,他性格这么好,很多人都会喜欢他的,想到这里墨言狂跳得到心才稍稍平静了下来。
正在思绪乱飞中,突然一束光闪出,墨言双眼被亮光一刺,急忙闭眼,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拦腰将他扯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一阵风急速掠过,扎托县出了名的“飞摩”堪堪擦着墨言的衣角飞过,走远后,摩托后座的小伙还不忘回过头吹个口哨,对林森敏捷的身手表示赞扬。
“我靠,这里还有飞车党,小墨言,你没事吧?”,林森低沉的声音含着微微的怒意,他刚才仓促拉回墨言,惯性向后一退,后背重重地撞到了墙上,闷哼一声。
他呼吸微急,扫过墨言的耳旁,墨言感到一阵酥麻感由耳根传到了耳廓。熟悉的皂香、温暖的怀抱,墨言脑海里突然闪过刚才混乱的思绪,心跳突突地漏跳了一拍。林森等了半天没有听到墨言的回应,以为他受了惊吓,伸手揉了揉墨言的头,语气也柔和了些,说道:“别怕,摸摸头,摸摸头”。
墨言倏得一怔,熟悉的话语,温言的安慰,温柔地摸摸头,这是母亲每次安慰自己的招数,小时候害怕打雷,每次打雷母亲就会抱着他,用手揉揉他的头,对他说“别怕,摸摸头,摸摸头”,神奇的是被摸摸头好像就真的不那么害怕了。
想到这儿,墨言鼻子忽然一酸,眼眶一红,但他没有允许自己流眼泪,他默默发过誓哭有一无二,于是他死死地咬住下嘴唇,把眼泪逼了回去。同时将心头那丝异样强行压了下去,迅速把自己从林森怀里扒拉出来,低着头让刘海遮住自己的眼睛,回道:“没……没事”,只是说出的声音带了些许喑哑。
林森是个心大、粗心的男孩纸,比如之前在车里发生的意外他已经抛之了云霄,但是心大不代表他的观察力弱,墨言喑哑的声音,被他咬地泛白的嘴唇,一切都显示他有事。
林森微微弯腰,低下头,双手轻轻捧起墨言低着的头,一双通红的眼猝不及防地撞向了他漆黑的眼眸。墨言强忍住落泪,却没来得及抹掉还在眼眶打转的泪花,这一抬头,落入林森眼里的就是一个倔强地咬着下嘴唇,一双桃花眼含着泪花,脸色白皙,鼻头泛红的小可怜。
林森心头莫名一软,内心的保护欲蹭蹭蹭暴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柔声道:“想哭就哭吧,不用忍着,有哥在,不怕”。像是到了安全区,获得了安全感,得到了许可,林森话语刚落,墨言的眼泪瞬间决堤。
林森体贴地将他的头按入自己胸前,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静静地不发一言。
埋在一个人怀里,哭泣时有人陪着自己,安慰自己,这种感觉比独自哭泣好太多了,墨言狠狠得发泄了一通,哭到没有力气,打了好几个哭嗝,林森被他逗笑了。
他将墨言的小脑袋从怀里捧出来,小心翼翼地伸出颀长的手指,帮墨言擦去眼角的泪痕,语气中带了笑意:“唔,都哭成小花猫啦”。
墨言眼睛红红肿肿,双眼皮变成了三眼皮,哭是哭不出来了,一时却还停不了抽气,哆哆嗦嗦地“嗯……嗯……嗯……嗯”了半晌。
他平时说话,温软的声音还有一丝清朗,此时刚哭过,说话带了鼻音,声音中那一丝清朗荡然无存,只剩下软软糯糯,低低地吹了林森一耳朵,再配上墨言此刻的梨花带雨,林森那心啊软得不能再软了,内心OS“我的乖乖,小墨言,也太太太太可爱了吧!!”对墨言说话都不自觉得带了宠溺的意味,“好了,乖,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给我说,别老是憋在心里,会憋坏的,哥可以做你的树洞,敞开了说,说的唱的吼的都放心得来。”说完顺手又揉了揉墨言的头,又觉,怎么他头发也软软的。
墨言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来,心里的郁结仿佛都随着这一吸一呼间消失殆尽。他轻咳一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笑道:“那我就不客气啦,树洞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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