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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自由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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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再多的钱,如果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米奥说得很慢,又一直修改措辞,但昼司没有打断。

“我从不觉得自己特别幸运,也不会矫情地觉得自己有多不幸,”昼司说,“这只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角色而已,自怨自艾未免太没格调了。”

米奥闻言扬了扬眉毛,又接着说:“再后来一点,一切都被打乱,我生存的方式和坚持的原则,我行动的步调,很轻易地被折腾得乱七八糟。”

“感觉怎么样?”昼司问,“妥协的感觉。”

米奥停下脚步想了想,诚实道:“一开始有点吓人,但久而久之,还不赖。”

他以前觉得世界很大,后来忽然发现世界其实很小,小到某些人伸开手掌就能全部盖住。而自己的身体明明变得比以前要更加强壮,但灵魂却好像又更脆弱了,他甚至开始有了更多荒谬的、不切实际的奢望。

“是因为有了软肋。”昼司说。

米奥有点吃惊地回头看他——对方就好像听见了自己心里的话一般,可昼司站在原地,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他抬起头来眨巴了一下眼睛,米奥狐疑地看着他:“你傻了?”

“原来是这样吗?”昼司莫名其妙地发问。

“这人傻了,”米奥也懒得理他,回头继续前进,“到了。”

两人回来的时候,安息和夜愿还如同他们走前那样各自盘踞一个角落抱着膝盖发呆。夜愿看见昼司回来,想要凑过去讨好主人,但又碍于对方先前的怒火和指令不敢乱动。

米奥在墙角生了一堆火,安息懒洋洋地溜达过来,看他把面包切片后两边烤一下——面包片立马就变得又香又脆。

昼司本在清点存款和物资,分神看了一眼,黑脸道:“这不会是你之前杀人用的刀吧。”

米奥说:“你可以不吃。”

安息眼神频频飘过去看墙角的夜愿,戳了戳米奥,米奥躲开肩膀说:“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安息又睁着圆溜溜的双眼拼命暗示昼司,昼司不动声色地将快速扫了一眼夜愿——今天的海风比昨天还要大,空气更加低温潮湿。夜愿的体温总是比他低一点,昨天的他软绵绵地窝在自己怀里,今天像一只弃犬一般躲在墙根,连火光都波及不到。

昼司转过身来,背对夜愿低声说:“做错了事就该自己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他自己会过来交流的,这是教育的一部分。”

米奥几乎是有些恍然地点了点头,再看昼司的眼神都变了。

彼处的夜愿已经很久没有被这样关过“禁闭”了,这事在他十五岁之前比较常发生,现在的他又饿又冷,其实跟小时候被惩罚的时候很像——虽然主人从来不会下令不准他吃饭,但只要惹火主人被罚到底舱后,其他仆人就不会给他送食物,这是主人一直不知道的事。

人一旦饥饿起来,面对的世界似乎就会阴暗很多,他无边无际地想——自己一路一来好像真的除了惹麻烦之外,没有帮上主人一点忙,他想到自己被少年打劫的事,又联想到在登上新世纪号的前一天,自己非但没有尽责任帮助主人好好做准备,反而还缠着他给自己“过生日”。

他又想到,等到事情解决他们回去虚摩提之后,他无非也就是眼看着主人和安娜小姐继续相亲结婚。要是不回去的话,自己又什么钱都赚不来,而且现在连安息也讨厌他了。

懊悔和自我厌弃慢慢占据上风,夜愿忽然突发奇想——金发真的很值钱吗?如果自己还有这样一点用处的话,可以换一点钱给主人、帮助他回到虚摩提吗?

届时自己不再存在与此,那样知道米奥秘密的外人也消失了,这样安息就会放心了吧。

他抬眼看了看火光周围的三人,心想着主人可真厉害,原本和他剑拔弩张的米奥如今也平和地同他坐在一起了,不像自己,总是把事情搞砸。

主人先前明明交待他要去废土雇佣多余的侍卫,自己戳破探月基地假象回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带他们一起呢?那时明明就已经该警觉事态并不单纯了。之前他独自回到日蚀号上时,为什么没有从仆从和罗特夫人口中谈得更多的情报呢?再更早之前,曼德和范修连恩已经无声无息地发展了如此壮大的武装力量,他为什么没有及时发现呢。

以及……为什么在主人还愿意抱抱他的时候,他要推开他,还说“您什么都不懂呢?”

思维到这里忽然停滞了一下,夜愿一时间意识到了一件他此前没有想过的事。

为了确保他的计划雏形能够经受得住进一步的推断,他必须要先验明米奥血液是否的确有非常规的地方,如果没有,计划作废,如果有,再打算下一步的做法。而只有得到了这个信息,他才能在足够的信息基础上做出合理的交易议案,并且了解谈判进退的尺度在哪里。

这是他今天早上的想法。

可是万一——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或不应该是一场谈判、一场交易呢?

他忽然发觉,这整个计划的本质完全建立在一个前提下:那就是如果不支付“雇佣金”,对方是没有道理提供协作的。

这不但是陌生人之间的相处法则,也是商业伙伴之间的交流方式,甚至连亲人之间也要分清利弊。

可安息提出的疑问却不在这个范畴里——朋友,朋友又该怎么处理呢?

夜愿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一下子都明白了——这和他之前同主人的对话不是一样吗?彼时的主人极力劝服他提出一个物质的愿望,以便于能安心捆绑他的忠诚,今天的他也因为不相信友情的羁绊而拼命用什么财富和未来试图换取对方重要的人,这不是一样的吗?

夜愿想到当初主人说出那样的话时,自己的心脏好像破了一个灌满冷风的大洞。

那么,安息现在也这样伤心吗?

“安息,”夜愿走过来几步——他蹲得太久,腿又痛又麻,却不敢离得太近,脸仍置于黑暗之中,轻声问:“你愿意和我说几句话吗?”

安息一咕噜爬起来,随即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急切了,又徒劳地假意犹豫了两秒,才点头道:“嗯。”

昼司没有抬头去看,专心对付着手里的罐头。

两人稍微走远了一点,昼司忽然小声问:“他们说什么?”

米奥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不想知道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快点。”昼司由嘴角不动声色地说。

米奥一脸嫌麻烦的表情,声音平板道:“他在道歉,blahblahblah……”

昼司猛地抬头,小声道:“blahblah是什么?你好好翻译。”

“你在命令我吗?”米奥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说:“说什么不该用物质衡量一切,也不该不信任他,还有什么傲慢和自以为是……说的什么我听不懂,你自己过去听好不好。”

昼司偷偷多看了一眼——夜愿明明应该比那少年大上几岁,如今却也是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跟小时候的德行一模一样。

有时候他觉得夜愿已经长大到了他陌生的地步,在这些时候,那个从书柜上摔下来的小金毛又重叠在他的身上。

“哦,现在他说,虽然考虑不周,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要置我们于危险之中。”米奥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安息,“我们。”

“然后蠢羊说‘我相信你’。”米奥做出一个有点无奈又有些宠溺的表情,碎念道:“什么呀,这样就相信了,难怪总是被骗,真不让人省心……”

昼司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米奥还在做传译机:“然后狡诈的金毛说,我可以抱抱你吗……等下,不可以!”

最后三个字是他大声喊出来的,夜愿和安息都被他吓了一跳,夜愿收回手来,老实地“哦”了一声,还真的就不抱了。

昼司不悦道:“你凶什么?”

安息“呜呜”地抽着肩膀,张开双臂把夜愿连胳膊一起环在怀里。

“好了好了,”米奥见状坐不住了,“哭够了就过来说。”

四人重新坐到火堆边,昼司从头到尾也没有多说什么,但夜愿感觉得到——火光的温暖照亮了他的皮肤,彻骨的寒冷似乎终于要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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