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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没回答。

就在路臣的手碰到他肩膀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与此刻毫不相关的一幕——上学期学校校庆的时候，开幕典礼领导发完言的时候放了很多气球，红色的、绿色、黄色的、紫色的……五颜六色的气球几乎要将学校上方的天空铺满，路遥抬头去望，阳光为气球渡上了一层光，所有人都在欢呼，那一瞬他竟有一丝莫名的紧张，但很快又释然——

气球要飞走了。

气球已经飞走了。

那一刻他意识到，有些东西如果你不去抓住，就只剩下流连的份儿了。

而流连对于他来说，是必然要离去。正是因为知道要即将要离开，才会不舍，才会留恋。这个过程对于路遥来说，是一个在来来回回撕扯自己的过程。

路遥蹲在一颗远离人群的树下，阳光从树叶间射下来，风吹动树叶，也带动树影，风好像在远处，又好像刚吹过耳边。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气球不知道都飞哪儿去了，万里无云的晴空让路遥又发了好一会儿怔。

那时候他想，路臣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

那已经过去很久了，但那种看到点什么好的都想跟对方分享的心态路遥一直没有忘，那是一种全新的、不同以往的他对路臣的思念，而因为这份思念不能直接说出口，所以就显得更加珍重，珍重得路遥心脏都发紧得有些疼。

“今天天气很好，你那里天气怎么样？”

——那时候没有发出去的一条短信。

只是一条再简单不过的短信，这根本说明不了什么，但是路遥在此注入了深情，所以便觉得这简单的话语被对方读了，会读出他的深情。那不行，他不能。

后来证明实在是他想太多了，但感情这种事情，认真了就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你总是身不由己。

就在路臣以为路遥已经睡着的时候，路遥翻了个身面对他，问他：“爸爸，你读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啊？”

“嗯？”路臣偏头看他：“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路臣看到路遥在黑暗中转了转眼珠子，然后跟他说：“那……就是……你都没跟我说过嘛，我都不了解你的过去。”

路臣觉得路遥的某些话或某些用词很好笑，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又让人觉得可爱，路臣将头转回来，想了想，然后说：“我读书的时候……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路臣比同龄人要早上学一年，小学中学都在跳级，大学本科提前修完学分毕业，之后一路读研究生，博士毕业后回国，和同龄人基本没什么接触……听起来确实是没什么好讲的，但……路遥将身子躺平，不再面对路臣，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一秒，两秒，三秒，路臣没有回答。

路遥突然后悔自己问了这么个问题，他刚才也没想问这个的，就是脑子一岔……但其实父子间说这种也很正常不是吗？那他……

“嗯？”路臣转过头看他，黑暗中路遥看不清路臣的脸，但能感觉到路臣在笑，路臣说：“遥遥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路遥：“！！！”

路遥：“我没有！”

路臣了然道：“害羞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喜欢一个人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一串“没有没有没有”即将要出口的时候，却神差鬼使的说了模凌两可的话：“没有害羞。”

我有喜欢的人，我没有害羞，只是不能告诉你。

“是和你做同桌的那个女孩子吗？”路臣：“但在追女孩子这方面爸爸没有经验，抱歉不能帮到你了。”

他想说没事的，但不知怎么又觉得这话这么接的话总有些怪怪的，这安慰不是安慰，而且说了就好像自己真的喜欢……等等，路臣说的是谷雨？我的老天爷啊——

路遥刚要激烈否认，却被路臣接下来那句话定住了：“因为我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莫名的兴奋和激动搞得路遥整个人呼吸都有些不畅，良久才憋出一副该有的“自然的”反应，他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是么。”

然后默默捂住了自己狂跳的心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