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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喊路臣：“爸爸。”

路臣：“嗯？”

路遥：“我每天这么多废话，你不会烦我吧。”

路臣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遥遥说的都不是废话，你在将自己说给我听。”

而我愿意听，我想听。

路遥觉得很感动，然后感动地将头上的鸭舌帽帽檐拉下来，跟路臣说：“我眯一会儿，到了叫我。”

他早上醒得早，昨晚又没睡好，老久都睡不着，不知道是给兴奋的还是因为睡前情绪波动太大，他总觉得自己是看了一场电影，只是这电影的主角是他和路臣。

到了机场他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就是没睡够的感觉。坐在候机厅的时候他竟还觉得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想出去玩儿，在家躺着不好吗，不好吗不好吗？

上了飞机他也是开始睡觉，中途醒来简单吃了点飞机餐，然后又睡下，他想不通自己今天为什么这么能睡，有些人一上车就想睡觉他能理解，还有的人一上船就睡着的，但他这一上飞机……行吧也能理解。

飞机上干得难受，他在飞机准备降落的时候醒了过来，渴醒的。

飞机的轰鸣声在此刻终于清晰起来，他意识到这是在飞机上，路遥转了转头，看坐在旁边的路臣。路臣正闭着眼小憩，从路遥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黑暗中他深邃的五官轮廓，路遥看了一遍又一遍，从饱满的额头，到突出的眉骨，然后是微微陷进去的眼窝，高挺的鼻梁，抿紧了的不薄也不厚的嘴唇，他想起那张嘴唇开合叫他名字的时候，后背起了一层电流，噼里啪啦把他给烧红了。

自己果然还是太年轻了，路遥在心里叹了口气。

路遥拿起水喝了几口，没敢喝多，因为他不想在落地前去上厕所，一是觉得麻烦，二是他不愿离开路臣超过一米的距离。想着想着，又叹了口气。

他想拉开遮光板看一下外面，但他又怕光照进来会影响路臣休息，想了想只好又靠回去继续闭目养神。路臣虽然说是休年假，但是其实还是保持在一种外界可联系的工作状态，他随时可能接到一个什么电话，然后可以耗费半小时甚至半天的时间在那个电话上。

路臣说平时不会这么忙，他已经留下了好几套方案，以备他不在的时候也不至于下面手忙脚乱。但是现在是年底，新历的新年又有很多人开始休年假，所有总会有些纰漏，有些事情秘书室都拿不定主意的只好麻烦他。

当然这种电话其实不多，目前也只出现过一个就是早上那个，而且路臣在早上的时候又改了一些他之前留下的方案，以确保电话不用打到他这事情也能解决。路臣办事情总是很让人放心的，所以路遥不知道自己都在担心些什么。

路臣其实没睡着，路遥醒了喝水那时候他就睁开眼睛了，但他没有直接转头去看路遥，而是半阖着眼，用余光观察身边的路遥。

路遥喝了水，一口，一口，又一口，盖子盖上要扭紧了，却又重新打开，再喝了一口。然后他听到路遥叹了口气，很轻，不仔细听就像是呼吸呼出重了些的样子。

但路遥确实是在叹气，他不知道小孩儿为什么会突然叹气。

接着他看到路遥把手放到遮光板上，但没打开，放上去又拿下来，然后又坐好闭上了眼睛。

他一直都醒着，小孩儿喝水之前他就感觉到小孩儿在看他，他想路遥应该是无聊了，想叫醒他又怕影响他休息。他也没有马上睁开眼去看路遥，他想知道小孩儿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是个什么样子。

路遥在学校的样子是他没想到过的，会和同学开淘气但无伤大雅的玩笑，会用一副不太耐烦的面孔去面对不太喜欢的同学。还有虽然路遥从小就一直在弹钢琴，就算后来上了中学功课重了也没停止过练习，但他已经很久没听路遥弹过琴了。

路遥弹琴的时候像个小王子，小王子在女生们来求合照的时候虽然会皱皱眉，但拍照时却会微微弯下身子配合女生的身高，小王子好像很受女生们的欢迎，因为他和小王子走在校园里会听到女生们讨论“诶那不是路遥吗？哇旁边那位是他爸爸吗？”类似这样的话，大家好像都认识他，偶尔有女生和他打招呼，小王子还会淡淡的点一下头，回一句“嗨”。

自从路遥上中学后路臣就一直怕自己错过太多路遥的成长，两个人在家里呆着或者单独出去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但一旦脱离这个模式，他就发现自己还是错过太多了。

他转头去看路遥，看着路遥长开的五官，那是一张少年人的脸庞。在他记忆中路遥还是很小的一颗小豆丁，他一抱起他小豆丁就会化身为一坨软绵绵的小糍粑，黏在他身上不肯下去。

他母亲以前是位译者，一生挚爱法语，路遥小时候跟着她讲的也多是法语，就算后来说了中文，有些习惯还是一时改不过来，所以见到路臣的时候总是会奶声奶气地叫他：“papa抱，papa抱。”

怎么一转眼，他的小豆丁就长成了万人迷小王子了呢。

而现在，他的小王子睁开了眼睛，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开始叫他——那声音不再奶气，他口齿清晰，字正腔圆，那清澈的少年音说：“爸爸，你醒啦。”

“papa抱我——”

“爸爸你醒啦——”

两个声音交叠在一起，路臣眼角浮上些笑意。

不管是奶声奶气的小豆丁，还是声音清澈的小王子，他都喜欢。因为无论如何，小豆丁是他的，小王子也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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