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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其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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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凡界的岁月流逝不同,修真界节气可调、四时之景可变, 有的宗门或是门户人家, 都会自行布置景色阵法, 营造出想要的场景。

或是小桥流水春意浓,或是清荷遍池仲夏至,也有秋来时红叶铺地,冬雪下万籁俱静。

而万剑宗则以茂盛夏景为主。

除去后山魔界交接阵法处,其余地方难见落雪。

而盎然初春, 虽然比冬季长上几十天, 但也不到一个月,极为难得。

每到这时, 万剑宗的弟子们总是按捺不住少年人好动贪玩的脾性, 三两成群, 趁长老、师父们不注意,偷偷溜出讲堂武场,满山撒欢。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

万物萌芽,草木出生。

就连林间窜出的幼鹿,头上双角都是毛茸茸的。

一汪水亮黝黑的眼滴溜溜地瞅着你, 分外可爱。

陆南川没忍住想要褥一把毛。

那九色鹿顺滑的毛皮犹如细腻丝绸, 想必触感极佳。

可惜刚诞生的心魔并未化形, 指尖从幼鹿身体里虚虚穿过。

陆南川遗憾地收回手, 正准备离开。

却见幼鹿温顺乖巧地屈膝跪地, 用头在陆南川怀里蹭了蹭。

似是见他满脸失望, 想要安慰。

“哎陆礞你瞧,这鹿不怕人诶!”陆南川兴奋地回头道。

陆北泽正在半蹲弯腰,识别落雨后湿润的土地上初生草药,没搭理他。

陆南川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黏上去,在他身边说道:“今儿别人可都逃学啦,就你老实在这按照师父吩咐的学认草药。要不,咱们也去山头看风景吧,你瞧,有人在放纸鸢呢。”

“不去。”陆北泽冷淡地道,“别吵。”

他起身,将指尖沾上的泥土捻去,又向前走去,将陆南川甩在身后。

自从半年前,他修炼时出了差池,诞生了个叽叽喳喳的小心魔出来,他耳畔就再未清静过。

陆北泽没给过陆南川好脸色,甚至比对待寻常人还要冷漠几分,但陆南川却浑然不觉般,坚持热脸相贴,要是说上百十句话,陆北泽能回他一两句,他就能兴高采烈,继续自顾自说下去。

“好啦好啦,不吵你了。你先把《药经》上的内容回顾对应完,等你把你师父布置的任务完成了,再去山头转转行不。你应该完成地早,估计不会到申时……”

“……”陆北泽盯住他。

陆南川立刻高举双手,老老实实做了个噤声手势。

言下之意,不说话了。

日影西斜,林鸟归巢。

陆南川懒洋洋地靠在树上观察闭眸假寐,陆北泽换一个地方,他也就跟着挪窝。

万剑宗群山峻岭,山峦高耸,这些山间林涧,陆北泽和他都是第一次来此。

耳畔虫鸣鸟语,风吹树动,轻柔缱绻的和风温暖惬意。

终于,见陆北泽准备归去,陆南川从树梢跳下,落到他身后。

十分轻灵的动作,甚至因为他是魂体,无声无息,陆北泽却僵了一下,提剑的手也倏地握紧。

“陆礞,这还早着,不用着急回去,去向阳的那面山头看看?我看见有几个弟子今儿提着纸鸢出来,铁定是来这里放纸鸢了。”陆南川跟上陆北泽,“走嘛走嘛,看看去?”

见陆北泽不搭理他,陆南川拖长了声音:“陆礞,阿礞,礞礞……”

陆北泽:“……”

陆南川继续道:“你看你个闷葫芦,三天两头都在武场书阁,你不觉得无聊,我都快闷出毛病来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四处走动,别浪费这个机会啊,否则,你还不知道几百年才下山来一……”

趟字还没说出口,陆北泽就横剑一挥。

剑未出鞘,但虚虚架在陆南川脖颈处。

“别跟着我。”陆北泽道。

说罢转身就走。

“……”陆南川站定不动,欲言又止。

终于是低下头,用足尖画着圈,心道:“行吧,不跟着你就不跟着你,我一个人看纸鸢去。”

山头向阳处,果然有成群的少年人散在青绿草地间,有的少年扯着线,拖曳纸鸢狂奔。

纸鸢有大有小,形状各异,游龙、翩凤、乳燕、锦鲤,甚至有心灵手巧的女弟子,扎了个万剑宗藏书阁形状的纸鸢,栩栩如生,连一扇小窗都不落地描绘出来。

见着这些纸鸢,陆南川沮丧烦闷的心情才逐渐转好。

那只“万剑宗纸鸢”被山间罡风一吹,差点要跌落在地,陆南川抬了抬手指,又用轻柔和风将纸鸢托上了天。

“咦,方才差点要掉了!”

“是师妹你的手艺好,扎的纸鸢也牢固,来帮师兄几个也放一下——”

立刻有师姐上来,将师妹护住:“去你们的,自个儿忙活去,别打小师妹的主意。”

陆南川心说:“万剑宗每年总共就新收那么几个女弟子,香饽饽似的。那个小师妹,去年各方面应当都是拔尖儿的,心仪她的不在少数啊。你能看得住你家白菜不被猪拱,我跟你姓。”

很快血红的夕阳卷着晚霞沉入山后,弟子们三两成群,结伴归去。

四周沉寂下来。

只有耳畔虫鸣鸟声,木叶喁喁私语。

陆南川不太想回去,自顾自和陆北泽闹起了别扭,干脆躺在草丛上闭眸假寐。

再一睁眼,已是星斗高悬。

璀璨繁星自银河流淌而过,捧出一轮弯月。

突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陆南川未起身也未回头,寻常人看不到他,他根本无需躲避。

直到他发觉那轻轻的脚步声朝他走来,视线里出现一角白袍。

还有腰间雪色长剑,在冷月下泛着寒气。

“……”陆北泽静默半晌,抿了抿唇,终于道,“抱歉。”

陆南川抬眸看陆北泽面无表情的一张俊脸,心里好笑。

若有若无的委屈一扫而空,他刚想开口问你怎么来了,一想这么问,陆礞脸皮薄,指定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作罢。

于是陆南川只是拍了拍身边的草地,道:“来,坐。”

陆北泽纠结片刻,还是坐在他身边。

陆南川抬臂一指高天,道:“看陆礞,漫天的星。万剑宗灯盏多,在山顶上,夜空没这么明亮吧?”

“嗯。”

“还在想三天之后的比试考核?”陆南川见他心不在焉,道,“放心好了,你肯定是头筹。”

“事无绝对。”

陆南川道:“那打个赌呗,你要是第一,陪我来放纸鸢,你要不是,你以后要我不说话我就闭嘴,要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

陆北泽:“……”

陆南川:“三、二、一,你没反对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陆北泽:“我……”

陆南川道:“好了,这个赌不是摆明了我吃亏?”

陆北泽抿唇不语。

一时只听到长风拂林叶。

静了片刻,陆南川心痒痒,侧头看他,道:“心情不好的话,可以和我说的,没必要闷在心里。”

陆北泽道:“没。”

“你是想说你没心情不好,还是没闷在心里?”陆南川觉得陆北泽这故作沉稳无事的模样,有几分有趣,轻笑出声,“你这一年来压力都很大吧,否则半年前也不可能练功出了差错。”

陆南川从草地上坐起,也席地盘腿,同陆北泽肩挨着肩,道:“有什么想说的话,说出来就好了。比如我啊,你下午凶我,我可贼委屈了,心里打定主意一天都不和你说话呢。”

“……”陆北泽闷声道,“那你现在还说。”

陆南川道:“这不是你和我道歉了嘛。”

他突然正色道:“陆礞,一年前,不是你的错。”

陆北泽僵了僵。

一年前万剑宗弟子在长老的带领下,前往秘境探险,遇到凶兽成群。

两位长老一死一伤,而年纪稍长的师兄师姊们,为护住师弟妹,身受重伤的也不在少数。

陆北泽亲眼目睹宣端砚腹部贯穿,而另一位待他极好的师兄,也因此伤病难愈,直到现在都灵脉受损,有碍修炼。

自这之后,本就性格内敛的陆北泽更加沉默寡言,也更少与人接触。

“救不了人,不是你的错。换任何一个弟子站在你的位置,能保下性命就不错了。”陆南川轻声说道。

“……”陆北泽把脸闷在臂弯里,“是我的错。我要是再强点,就好了。”

陆南川向他挪了挪,靠得更近些,道:“神明也救不了世间所有人的。以后无论你多强多厉害,受多少人景仰,到底成为什么样的人,都会有做不到的事情的。接受,原谅。不是原谅其他人,是原谅自己——别把本来不是你的错揽到自己头上。”

陆南川离陆北泽太近了。

侧过头来说话时,就像有温热的气流喷洒在陆北泽脖颈,让他忍不住一缩。

即使他清楚,陆南川现在只是个魂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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