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1 / 2)
临四十七巷
宁缺看着夜空,想着先前他在旧书楼里直接昏了过去,直到马车将要进朱雀门时才醒了过来。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昏的,更令他感到恐惧和失落的是,他甚至忘了昏迷前看的那本书是什么内容,无论他怎样冥思苦想,脑海里连星点记忆都不存在。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奔走于临平市集书摊时的画面,曾轻声对那人说道:“不过我要修行,好像是件很麻烦的事,感觉有座山拦在我面前。”
“绕过去不行吗?”池影蹙着细眉关切问道。
宁缺摇摇头,静静看着她问道:“如果一座山绕不过去怎么办?”
“那就……”她停顿了下,说道:“把山劈开。”
……
第二日书院安排的课程是数科,但今天的书舍里气氛与昨日有些不同,案旁的学生们沉默听着教授先生的授课,心思却早已经飘到了别的地方,飘到了那座叫做旧书楼的地方,很明显昨天有很多人经历了和宁缺相同的情况,相反也激起了这些年轻学子们的不甘心情和挑战意志。
散钟清幽响起,数科教习先生轻拂衣袖宣布下课,书舍里哄的一声,所有学生都快步冲了出去,向书院深处那座木楼跑去。教授先生看多了新入书院学生们的表现,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走出灶堂,踏上那条绕着湿地芦苇的清幽石径,他依然不急着去旧书楼,而是绕着那片湿地湖泽慢走了三圈,直到确认腹内的食物已经消化,变成了身体需要的热量,又蹲在湖畔仔细地洗了道手,才平静走向了旧书楼方向。他没有修行潜质,但他有足够的做战经验,面对着旧书楼内那些神秘的书册,他决定以迎战的态度,以坚狠的精神,一点一点劈掉那座拦在身前的大山,所以他必须把身体和精神都调息到最佳的状态。
“让让!让让!不是开水!是活人儿咧!”旧书楼前听着一阵急促的喊声,那四名穿着学院袍的执事人员,拎着一名昏厥的学生快奔出,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喊的话却特有趣儿,这两日来大概抬出来太多昏厥学生,他们必须想些招儿来消解这种无聊的重复。
至少已经有十几名昏厥学生躺在了旧书楼外,书院早就已经预备好了这种情况,有专门负责此事的教习拿着醒神汤、济元丸之类的药物在一旁救治。
宁缺看着这幕画面,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
顺着楼梯走上去,空旷的楼内书架之间,他发现正在苦读的学生数量比昨日少了些,但大部分是被抬了出去,而不是畏难没有登楼——能考进书院的没有无能之辈,谁甘心仅仅在第二天便黯然放弃?只是看那些年轻学子们苍白的脸色,摇摇晃晃有若饮醉般的身体,只怕没有谁能支撑太长时间。
沉闷的撞击声不时响起,啪啪啪啪,就像是秋日枝头熟透了的果子落在泥地上,书架旁的学生们不停倒下,或搐昏厥,或口吐白沫无神望天,十分凄惨。
宁缺深深吸了口气,强行抬起头来休息片刻,因为抬头的动作过于坚决强硬,竟让颈部肌肉有些隐隐作痛,为了消解此时腹间的烦恶感觉,他压抑住手中那本薄册带给他的无限压力,把目光往窗外的日林梢望去,向书架旁别的同窗望去。
一个的身影贴着书架无力地瘫软下去,那是临川王颖。然后宁缺注意到在书架的最深处,谢承运正盘膝坐在地面,目光微垂静静看着膝上放着的书卷,眼眸虽然明亮依旧,但脸色却苍白的极为可怕。
“都在努力攀爬啊。”宁缺默默说道,被楼内同窗们年轻倔犟而不甘屈服的气氛所感染,微笑着把目光重新投到纸面之上。
“人之念力于脑际,汇于雪山气海之间,盈凝为霜为1u为水,行诸窍而散诸体外,与身周天地之息相感……”墨团飘浮再次,振荡摇晃,他忽然听不到脑海中的嗡鸣声,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了风亭的街巷间,身旁没有朝小树,只有无穷无尽的雨水自天而降,击打在他的脸上身上衣衫上,顿时感觉到了一股极端的湿冷。然后他再次昏了过去。
……
……
第三日午后,旧书楼外。
“让让,让让,不是开水,是大活人咧!”四名穿着学院袍的执事人员,拎着昏厥中的宁缺快步走出旧书楼,把他扔给楼外待命的大夫,然后有人将他扛进马车。
今日楼内昏迷二十七人。
……
……
第四日午后,旧书楼外。
“让让,让让,真不是开水,真是个大活人儿!”还是那四名穿着学院袍的执事人员,拎着昏厥中的宁缺走出旧书楼,把他扔给楼外待命的大夫,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低声埋怨了几句。
今日楼内昏迷九人。
……
……
第五日午后,旧书楼外。
“让让,还是那位开水生滚的大活人儿咧!”依旧是那四名穿着学院袍的执事人员,拎着昏厥中的宁缺缓步走出旧书楼,有气无力地嚷了两句,楼外待命的大夫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孔,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今日楼内昏迷四人。
……
……
第六日午后,旧书楼外。
“让让。”四名穿着学院袍的执事人员,极简洁地说出两个字,然后把某人扔进楼外树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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