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2 / 2)
“你惊扰的不是我,是我的丫鬟。”九十九看着北清王说道。虽然这句话像是说给孙嬷嬷听的,但其实是给北清王听的。
北清王挑挑眉:“何来这一说?”
“我的丫鬟们是母妃与陛下一同送给我的。可她却追赶我的丫鬟,这不就相当于无视了皇威吗。”
北清王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孙嬷嬷见状立刻将脸埋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陛下啊,老奴不知道那是您赏赐的丫鬟,所谓不知者无罪,陛下,您不能怪罪我啊。”
九十九起身走到孙嬷嬷面前,仰视着她继续道: “见到御赐之物相当于见到陛下本人。可她不仅无视御赐之物,甚至将御赐之物毁坏。这还算是不知者吗?”
“老奴何时毁坏御赐之物,公主不要污蔑老奴!”孙嬷嬷的声音不自觉大了几分。
九十九挥了挥手,一旁的夏蝉便从身后捧出一堆碎纸出来。
“这纸,是御赐之纸。纸上的墨是御赐之墨。磨墨的砚台是御赐砚台。那日,你摔毁了的毛笔虽非御赐之笔,可那笔砸的地面是御赐的地面。还有你追赶的丫鬟是御赐的丫鬟,你交给我的规律是御赐的规律,你和我说话的权利也是御赐的权利,你让我不小心摔掉的碗是御赐之碗,打湿的衣服是御赐衣物,你在我的院子里踩死的蚂蚁,破坏的花草,就连你吸入的空气都是御赐之物。你当真是不知者吗?”
听了这一席话,孙嬷嬷顿时目瞪口呆惊的说不出来一句话。这……这分明是见缝插针啊!哪有那么多御赐之物!尽管孙嬷嬷想要反驳,可却不知道该从何驳起。
九十九目光凌冽,她从衣袖中掏出一只红木毛笔说道:“这只笔是御赐之笔,你那日竟然当着这只笔的面犯了如此忌讳,该不该道歉!”
众人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尤其是孙嬷嬷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该不该道歉!”九十九突然加大声音,这声音就和那日让丫鬟换碗的声音一样不容得他人拒绝。
“老奴……老奴知错。”孙嬷嬷愣愣的向九十九手中的毛笔磕了一个头。
“毁坏御赐纸墨,该不该道歉!”
“老……老奴知错。”
“我的丫鬟们受到如此惊吓,该不该道歉!”
那四个丫鬟一听这话,立马拍成一排等着孙嬷嬷的道歉。
孙嬷嬷眼里闪过一丝怨恨,她看向苏青瓶希望她能救自己。可谁知苏青瓶根本就无能无力。孙嬷嬷12岁入宫,从以前到今日低头的只有贵人们,从未像今天这般落成给丫鬟道歉的地步。
她怎么会低头!于是,她将希望转移到了北清王的身上。
北清王也是听的一愣一愣的,但又觉得没有哪里不妥。而且孙嬷嬷给这么多御赐之物磕头就相当于给自己磕头,光是这点就让他觉得莫名痛快。
于是乎,北清王对孙嬷嬷做了一个命令的手势,孙嬷嬷也只好咬着牙说:“老奴知错。”
“诶,”解愁在一旁看热闹看的很开心,她第一次有这么愉快的感觉,所以立马说:“皇姐姐,可是有四个丫鬟啊。”
这时,孙嬷嬷连扒了解愁的皮的心都有了。碍于皇威,她还是服软了,只好,又磕了四个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总之磕完头之后的孙嬷嬷已经头昏眼花,眼神飘忽了。
苏青瓶看她那副模样顿时坐不住了,鬼知道她现在神志不清会不会把自己给供出来。想到这里,她便开口说:“解忧,她已经这么可怜了,不要再逼她了。”
苏青瓶两眼泪汪汪,一副娇柔造作的姿态。仿佛这一切都是九十九的不对一样。
“郡主,看来你是想替她了,既然如此成全你。夏蝉,那日我让你记得东西还在吗?”九十九自然不吃苏青瓶那套。
“在的,奴婢早就准备好了。”夏蝉笑盈盈地说。
“念出来让郡主听听。”
“是!”夏蝉领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色的宣纸来。
她清清嗓子,学着孙嬷嬷的怪腔怪调开口:“公主,坐下来的时候衣角不得发出一点声音,也不可以比男人先行坐下。否则不合规矩。
公主,走路的时候要五步三尺,不可带风,不可拖脚,也不可将鞋子露出衣服外面。否则不合规矩。公主,进食的时候要脊背挺直,食物主动送入嘴中而不是伸头去接。公主,睡觉的时候双膝要弯曲并向右方躺卧。不要因为您笨手笨脚的失误连累了老奴。”
苏青瓶一听大惊失色,这……这分明是自己教给孙嬷嬷的话啊。怎么会一句不差地出现在这里?
北清王眼底闪过一抹疑惑:“我们还有这种规矩?本王怎么不知道。”
九十九接过话说:“既然孙嬷嬷说出来了,那就一定是了。又不是故意篡改的,怎么可能没有呢?你说是吧,郡主。”
苏青瓶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说是,那就承认有着规矩。可北阳国根本就没有,这岂不是犯了欺君和篡改历史的罪名?如果说不是,那就是承认有人故意篡改,北清王必定会查到她的头上。这……这可怎么办啊!
见苏青瓶沉默不语,九十九也不逼她。只见她转身对着北清王说道:“教我规矩的嬷嬷那日并没有做到走路的时候要五步三尺,不可带风,不可拖脚,也不可将鞋子露出衣服外面。她带头犯了规矩又该如何处置呢?”
“……凉洛,你来决定。”北清王知道这一定是死罪,可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处置。所以就将问题抛给了一旁的墨凉洛。
“按律执法。”墨凉洛才不会亲自下令处置这个奴才。
一旁的侍卫听令就想将孙嬷嬷拖下去。可孙嬷嬷像是突然清醒了一样,大声喊:“老奴冤枉,这都是有人指使啊!”
“谁指使你?”九十九紧接着问。
就在孙嬷嬷将苏青瓶的名字喊出来的一瞬间,就戛然而止了。因为孙嬷嬷清楚的看见苏青瓶手中握着一枚银色的小锁。这小锁正是孙嬷嬷为自己孙子打造的。
这小锁出现在这里就说明自己的孙子已经在苏青瓶的手中了。也是因为这小锁,让孙嬷嬷没有勇气为自己解脱了。
她瞪着双眼,仿佛那眼珠要从眼窝里掉出来一样。那粗糙的皮肤变得黑红,突然,一口淤血从口中喷出,竟直接喷到了苏青瓶的衣裙上,而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的瞪着苏青瓶手中的小锁。
“啊!”苏青瓶一声尖叫随即瘫倒在地上。她身旁的丫鬟被吓的也忘记去搀扶她。
“陛……陛下,这奴才……死了。”侍卫在一旁忐忑的说。
北清王看着孙嬷嬷死掉的模样甚是吓人,连忙命人将她拖了下去。随即他也起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九十九冷笑着看着孙嬷嬷被拖走而留下的一道血痕。不禁喃喃道:“无法体面地死去,即使死不瞑目也不过如此。”
人群都散了去,苏青瓶也混迹在人群中消失了。
九十九的丫鬟们也因为朝迟王妃的命令都退了去。朝迟王妃和解愁也相继离开。原本喧嚣的场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此时剩下了九十九和墨凉洛。
墨凉洛依旧坐在那里,他墨色的眸盯着还站在原地的九十九,眼底有着说不出的轻蔑。
再怎么张牙舞爪也终究是个怕事的女人。一个如此普通的女人居然浪费了自己这么长的时间,简直不可理喻。
他正想起身离开,九十九突然转过头。
也不知道哪个奴才出来没有随手关门,夜晚的凉风毫无阻碍地从大门吹了进来落在九十九的墨发上。
“皇叔,若我死去也如那般一样,能否请你在我尸首上穿上一身嫁衣?”
墨凉洛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女人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为何?”墨凉洛还是开口问道。
九十九轻笑,这笑容不是一直以来的冷笑,而是发自肺腑的。可能是她的皮肤太过白皙了,透过月光好似透明一般。这种虚幻缥缈的感觉让墨凉洛觉得眼前的人会立马化成灰一样消失。
“因为我只能拜托你了。”
因为我只能拜托你了。
这句话在墨凉洛的耳中不断回响。久久都不能停息。
九十九离开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看来这个女人也不是那么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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