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吻（2 / 2）

他只要能在乎她那么一点点，哪怕是对江照好的万分之一。

正想着，顾斯寒已经把牛排和配菜端上桌了，他没有回头，只用一贯清冷的声音说：“过来。”

简去酒柜里拿了瓶干红，起泡红酒配蛋糕比较好，干红稍苦涩，配牛排比较好，总之什么甜度的事物就配什么甜度的红酒，一般是不会出差错的。

这些…还是顾斯寒教给她的。

简一心一意钻研医学，很少关心这些酒桌礼仪。

顾斯寒却不一样，早早就学会了和人谈生意，处理事务。

其实他自律没有错，高强度的工作和挑战带来巨大压力，只有自律才能提高效率，提前准备以避免差错。

只是他太过于自律了。

简也自律，但偶尔她会放松。顾斯寒的话，他对自己太苛刻了，有点儿过分追求完美。

然而这也正是他迷人的地方。

因为做什么都认真的男人，随时随地都发着光。

简开了红酒倒入高脚杯，她拿起杯子，示意性和少年碰杯。

顾斯寒就静静撑起手看着她，姿态优雅，意思是让她先尝一尝。

她很给面子，切好后放入口中慢慢品尝，熟度刚好，入味刚好，口感刚好。

顾斯寒从来不会让她失望。

“少爷，该转行的是你。”

他点点头，“多吃点。”

话还是那么多。

一顿晚餐静默无言，等洗好餐具，休息了近一个小时后，顾斯寒望了眼腕表。

八点，江照还没有回来。

他等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少年站起身，重新拿起大衣外套，似乎不打算再等了。

何况，天已经晚了，他还单独留在自己的女下属家里不太像话。

“少爷，请等等。”

简似乎有话要说，她鼓起勇气跟少年道：“麻烦你，多给我一盏茶的时间。”

他回头，犹豫后，说：“好。”

·

阳台上，檀木矮几两边。

少年和女子跪坐，他身形挺拔，一举一动都彰显着优雅。

低头望着捧在手心的琥珀色茶汤，少年淡淡道：“直说。”

简点点头：“是关于阿照的手术，我已经和人约好，过完年就给阿照进行手术。”

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你既然已经决定了，为什么还要告诉我。”

他抬起眼睛，漆黑的眼眸定定望向她：“还是说，你想说服我？”

“是，因为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少爷您。”简有些无力，她看着少年细白的手指放下茶杯，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可是顾斯寒，你凭什么替别人做决定呢？

“少爷，从头到尾，你有问过阿照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吗？”她目光坚定，一字一句说：“从来都是你给她做决定，你认为对她好。”

“够了。”他站起身，目光闪烁，却很快掩饰干净，正要离开时，小腿突然间被人抱住了。

少年回过头，看到一张过分执着坚定的小脸。

简此刻有些像摇尾乞怜的猫，她吹开额前散乱的刘海，可怜兮兮说：“我保证。”

她说：“用我的生命保证。”

“如果手术出了意外，阿照出事了，我拿我的生命还给她。”

“顾斯寒，军令状。”简松开手，神色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她说：“你相信我，好不好？”

你相信我，好不好？

少年的心微微震动，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向忽略的女下属也会有这样神采奕奕的模样。

这一次，跨越了三年漫长的时光，他如初见时那样回答她：

“好。”

——顾斯寒，你留下我，我会有用。

——好。

当年他从仇敌手中救下她，那样高高在上。

如今，同样说好，少年却是认真望着她的眼睛，望着她琥珀色偏浅的眼睛，说：好。

“我相信你。”

·

江照的手术提上了日程，过年后。

顾斯寒和简商议完，最后再喝了一口白玉瓷碗里的琥珀茶汤。

他离开了她家，走到门口时似想起什么，回头道：

“下次换红茶吧。”

他没有忽略她饮茶时微微皱起的眉头，和没动几口的茶汤。

不必这样迁就我。

顾斯寒说完后，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了灯光尽头。

简在身后一直望着他的背影，目送着他离去，看见少年回头，听到“换红茶”这句话后，她忽然就热泪盈眶。

因为自己推塔的进度，好像终于动了那么一点点、一点点。

这份爱需要勇气，只需要你给我一点点，一点点的肯定。

·

顾斯寒下楼后，走在街上没几步，就恰巧碰见了江照。

少年的目光落到了那十指紧扣的双手上，怔了几秒，忽然转过身，往反方向走。

那是宋遇吧，他没看错。

少年心底的空洞此刻喧嚣疯狂到极点，他还是不想承认，不愿意相信那样一个明显的现实。

顾斯寒穿过长街，背影清冷而寂寥，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失魂落魄，然后身后，隐藏在某个广告牌后，静静寻找机会的女子，终于下定了决心。

暮色知道，她的机会要来了。

原来传闻中冷酷无情的顾斯寒，也不过是表面上看起来而已，他十八九岁，终究还是个少年。

暮色到底比他大四岁，又在风月场中见惯了一切，哪怕少年尽可能不动声色，她也还是有所察觉。

又看见宋遇把那个女孩子送上了楼，应该就是笑面虎顾铮口里的小哑巴，小哑巴江照。

至于宋遇，暮色还是五年前见过他，通过闻轻舟的引荐。

这个少年比那时高了许多，但五官轮廓还是没有太大变化，一如既往的清爽干净，那股难得的，扑面而来的少年气，经年未变。

也恰恰是因为难得的气质，暮色没有费太大力气就认出了他，何况他和他的表哥闻轻舟多少有一两分相像。

暮色握紧掌心，继续在楼下观察着，等待着。

顾斯寒是个太聪明的人，她就算是有心，也不敢跟的太近，只能寻找机会。

突然，暮色看见对面公寓的地下车库驶出来一辆跑车，速度极快，车身线条冷冽流畅，款式并不多见，她却知道——

这是所属顾家的限量版车。

来此之前，按顾铮的指令来接近顾斯寒之前，暮色就做好了功课。

她毫不犹豫，在车辆离自己越来越近时，忽然不要命地跑了出去，直往顾家的车前冲。

宋遇送完江照下楼时正好看见了，只是这一次，他身体的本能犹豫了——

第一，这个人好像是故意的。

第二，他看见了车辆急停。

而车上，顾斯寒到底还是有着分寸，少年调转方向盘，猛踩刹车，眉宇间始终十分冷静。

他连生气难受，出来开快车发泄这种事，都比别人要自律一点。

一声急刹，近在咫尺。

暮色猛地睁开眼睛，她头发散乱，刺眼的灯光打在眼前，清晰地照出了她的狼狈。

透过车前玻璃，车内的少年已经凭着良好的记忆力认出了这是谁，他的唇角忽然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松开方向盘，顾斯寒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他看着她。

静静等候着她的表演。

暮色的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可是她不能后退，无法离开。想到病床上生机微弱的弟弟，过于消瘦的女子站直了腰，忽然直挺挺跪下，铿锵一声。

“顾少爷，求您收留我。”她说，那双丹凤眼里含满哀怨，是男人无法拒绝的可怜娇弱。

顾斯寒没有说话，只高高在上的看着她，用他一贯的高傲和冷漠。

暮色忽然惊觉——

能打动这样一个冷酷少年的，只有倔强和不肯服输。

弱者在他眼里，从来都是不值一提的，他是商人，不是慈善家。

于是她抬起头，倔强地不肯流出一滴眼泪来，哪怕唇已咬出血。

那边，宋遇终于想起来了。

这个人他认识。

真是奇了怪了，少年摸着下巴一步步走近，那股吊儿郎当的劲儿也收了起来，认认真真审视着。

顾斯寒看见了他，少年的目光里有些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敌意。

宋遇发现了，他那副慵懒的模样下藏着的是一颗敏锐的心。

少年痞笑：“怎么着，我得罪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