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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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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照倒不担心宋遇会丢失东西,只是见他上次回来一个人大扫除颇费力气,就想着一有空就过来,替他整理打扫,以免灰尘堆积。

江照一边收拾一边在想:该送宋遇一些什么呢?

她心思走神,忽然无意撞到了书柜,“咚”地一声,书柜顶部有东西掉落下来。

带着厚厚的灰尘,竟然是一本高中时期的日记本。

江照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宋遇真是个宝藏男孩,竟然还有不为人知的写日记的好习惯。

江照索性盘腿坐下,把日记本擦干净后,开始翻看起来。

少年的字经年未变,一直是那手怎么看都拿的出手的瘦金体,清冽干净,一如他的人。

是从高一开始记载的。

一开始写的并不频繁,无非是带点非主流的意思,毫无文笔的流水账,夜深人静时无病呻吟。

江照忍着笑意,不是她要求高,是宋遇真的语文一般。

她并不觉得惊讶,那少年一向理科出众,数学和计算机方面更是突出,如果语文还好,那真的不太现实。

只是她没想到,昔日年级大佬嚣张的名头下,藏着小清新的内心。

江照一开始都是笑看而过的,直到顺手一翻,看见某页发黄纸张上的水渍痕迹,看见宋遇笔下那一句句为什么,她的心…蓦然被揪得生疼。

看时间,正是她被顾斯寒带走,与他错过的那一段。

江照抿了抿唇角,可眼眶还是红了,她又翻到了前面,想看看曾经那些开心的回忆,果然,因为她的到来,宋遇的日记也变多了。

他说,其实在巷子里打架那天,第一眼,他就觉得这个小姑娘与众不同。

哪里不同说不清楚,只是后来忍不住多看几眼,越看越着迷,把自己好好一个年级大佬的威风全给搭进去了。

宋遇说,要不是觉得特别,他才不会第二天特地来找麻烦。

他还说,听到别人要追她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想追江照,先打赢老子我。

还有,只有他能欺负她,其他人,包括那个爱叫别人上黑板画地图的混蛋老师也不行。

江照的眼泪已经止不住落了下来,那个少年其实说的从来不算多,可一次又一次陪在自己身边渡过难关的,当所有人都不相信她,还义无反顾牵起她的手,说别怕我在的,全都是他。

宋遇也许不是最好的,甚至曾经是桀骜不驯的年级大佬,可他所有的好,都给了她一个人,他也为了她努力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军人,在江照眼中,只看得见他。

他就是最好,不接受反驳。

江照合上日记,高中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仿佛还在眼前,是那个光一样的少年打开了她的心门,告诉她,原来人生万般值得。

不会说话又有什么呢?

这一刻的江照已经全部释然,如果重回十六岁,她一定不会再自卑,一定不会觉得那个少年的光芒太过耀眼,让她想靠近,又害怕无法并肩而立站在他身边。

江照轻轻笑了起来,昔日那个敏感自尊的女孩子似乎也已经离她远去了,不知不觉中,他们都在成长,而幸运的是,命运这条红线,从一开始就牢牢眷顾着他们。

遇照,预兆,真好。

·

来公寓这一趟,江照心中已经隐隐有了关于“家”这一竞赛主题的设计理念,她走在林荫小道上,忽然发现街边的路灯都一刹那亮了。

江照抬起头,心想等以后有自己的家了,不仅要给宋遇开一个儿时的天窗,让他躺在房间里赏星星看月亮,还要在院子里装许多灯,总有一盏等待着下班的人回来。

她忽然想到什么,又拐向学校对面的商店,那里还在继续营业,听宋遇说,余涯去复读了,江照走进店里,中年男人正在电脑前,似乎做着什么兼职。

她刚想说买东西,超市里面的货架旁就探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嫂子?”张山几步就走了过来,说:“我还以为谁来了呢,原来是你这个稀客。”

她笑了起来,“方便聊聊?”

“那是当然,只要是嫂子您说,我小山子什么时候都方便。”张山拍着胸口保证,又朝那努力学习电脑兼职的男人喊道:“余叔,我出去一会啊。”

他们重新走回一高,张山说:“嫂子,像你看见的那样,余涯的父亲努力学习新技能,争取一切时间挣钱,就是为了不欠我们,然后给余涯攒上大学的费用。”

他轻轻叹息一声,“好在那小子也争气,复读得比谁都起劲,每次月考都在进步,最近一次已经是年级前十名了,照这架势下去,别说一本,考咱们T大都稳了。”

他说完又笑了起来:“兄弟这么多年,我真的低估了他的毅力和决心,不过想想也是,能从大胖子减下来的人,这是意料之中啊。”

“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江照也替余涯高兴,更是为宋遇有这么好的两个兄弟开怀。

“对了,嫂子,”张山稍微有些犹豫道:“我寻思着你特意叫我出来,不光是为了问我这个吧?”

江照点点头,张山一向机灵圆滑,根本不需要她多说。

“其实遇哥呢,”张山想起之前去探监的日子,那少年瘦了许多,手上满是训练的伤痕,见微知著,不难想象他一身伤痕,就仿佛一夕之间长大,和他们不一样了。

这些话说出来都轻巧,宋遇在军校里经历的磨练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深夜痛哭的日子也只有他自己清楚,旁人无须多说。

“遇哥嘛,真男人。”张山避重就轻道:“都过去了,嫂子你只要知道,遇哥他特别爱你。”

江照轻轻应了一声,张山越是避而不谈,她越是能知道那段时光对那个少年的伤害,那一句句“为什么”,无力却又无可奈何,像极了在M国的她。

再后来,她又做了什么呢?不管是不是出于本意,她竟然没用的忘记了他,那时宋遇的心,该多疼啊。

江照几乎控制不住情绪,还是张山强拉回来,说:“嫂子你看,遇哥……曾经在这摔过。”

江照有些无奈,她敛敛心绪,说:“没事的,他就是这样,不管在哪摔过,都能爬起来。”

“那是,我遇哥从来就不是凡人,”张山怀恋道,“嫂子你都不知道,他当时在桥边救余涯那叫一个英勇,就扑倒那一下,你是没见,帅呆了……”

张山说的高兴,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嫂、嫂子,这事遇哥没、没跟你说过?”

江照沉默了,她的手心无端握紧,不知在想什么,张山只觉得眉毛乱跳了跳:糟糕,这么危险的事,他这破嘴倒好,一得意就兜了出来。

“他说过的。”江照忽然绽开笑容道:“最近学校里事情多,我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

女孩子的态度让张山也放松下来,一时间在心底感慨遇哥福气真好,嫂子情商如此之高,真让人舒服。

但张山可能还不知道,江照悄悄记了宋遇一笔。

他总是这样,不顾一切地救人,在国外也是,江照并不是反对他这样,只是希望他不要那么奋不顾身,她会担心。

说她自私也没关系。

最后,张山以对宋遇的了解,坚持要送江照回去。

开玩笑,这要是让遇哥知道我小山子,大晚上的让嫂子一个人走夜路,皮不给我扒一层才怪。

同样的,江照也非要给钱,在余涯父亲的小超市里买了不少东西,张山起初打算垫付,拗不过江照,两人各退一步。

江照心想,要是让宋遇知道,自己买东西还让他兄弟掏钱,肯定会不高兴的。

彼此都有小九九,所以互相妥协,相安无事。

但无疑都对宋遇很了解。

同一片夜空下,与飞龙小分队一起来到M国的宋队长正在倒时差,然后发现了一个秘密。

天下表哥多难搞。

顾斯寒算一个,闻轻舟也是一个,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位表哥特能跑,还特会躲。

宋遇不得不怀疑,闻晏闻叔叔提到过的那个叫顾铮的人,在这件事中插了手。

少年又联系了一下顾斯寒,打算借一个“表哥”在M国的势去找另一个表哥,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飞龙小分队的成员对M国都不太熟悉,他们需要熟练的引路人,并且要信的过。

在军队的高压训练下,宋遇早就将侦查与反侦查的技巧深谙于心,更是明白不能将团队陷入危险之中,他们十个人,完完整整走出国门,也要完完整整、一个不落被他带回去。

他要对得起那声队长。

少年微微敛眸,又打开电脑认真搜索了许多资料。

关于顾铮的。

美籍华人,又偏偏姓顾,还和顾斯寒对上,宋遇只觉冥冥之中有根很细的线索在牵引着他,再细想却又一头雾水,网络上能查到的资料都已经被加工过,很显然,背后的人只想让别人看见他想让人知道的。

网络上有无穷无尽的信息,但有时也最不可信,宋遇暂时没想到黑进顾铮电脑的办法,防盗系统太强,他一时也触碰不到更深层、较为真实的信息。

反倒是傅霆飞心态淡然,眉清目秀的少年从床上翻了起来,挑眉道:“遇少爷,实在没办法……我们还能偷啊!”

“偷?你舅会打断你的腿。”宋遇摇头:“这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偷没偷着,还把你折进去。”

“就这么不信任我?”

“信任归信任,安全归安全,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铤而走险。”宋遇强硬道,眉眼间都多了几分凌厉,“霆飞,你还记得你舅舅说过的吗?我们成也年轻,败也年轻,因为年轻,所以无所畏惧,也因为年轻,缺乏太多经验。”

“所以我们求胜,也求稳。”

“都对,都对。”傅霆飞又往后一仰倒了下去,“跟舅舅一模一样,不亏是他的得意门生。”

话虽如此,他心里还是认同的,出军校就意味着生命可能得不到保障,宋遇这不仅仅是对他负责,也是对全队负责。

他们是一个整体。

少年想了想,提议道:“要不我去隔壁左右敲门,把他们都叫起来一起讨论讨论?”

“话说回来,舅舅为什么要答应闻家家主找他儿子呀?”

回答他的是宋遇扔过来的矿泉水瓶,“明知故问。”

“傅霆飞,你丫不要再在我面前装天真无邪,什么德行咱们各自清楚。”

他语速极快,京片儿都飙出来了。

床上的少年扭开水瓶,低头笑了笑,他不就是想调节一下气氛吗?

这件事牵涉之广,不光光是闻轻舟一个人,甚至是整个闻家,又或者说还有顾家、宋家在类,京城里有权有势的几家都被拉扯了进来,顾铮的野心,可不小呢。

能让舅舅傅坚定为头号危险人物,却一直无可奈何的人,有且只有顾铮,他游在黑白两道的边缘,但似乎是学法律出身,极其会钻空子,听舅舅说,顾铮总是能脱身。

笑面虎这个名号也绝非虚名,他上一秒能对你笑,下一秒就能要你的命,又比谁都记仇,睚眦必报。听说多年前他刚加入M国黑帮时,因为是从国内逃亡过去的,被帮内不少人唾弃,他不动声色,一个个记着,等抓住时机往上爬,一步步大权在握后,有仇报仇。

甚至听说,有个黑帮成员不过是因为天生斜眼,没有用正眼瞧过顾铮,他就直接挖了人家的眼睛。

诸如此类,雷霆手段。

如果说顾斯寒是生性淡漠,顾铮就是冷酷无情,令人发指。

这也是简多年来隐忍压抑,不去寻仇的原因,用顾斯寒的话说,就是你去,羊入虎口,我不拦着。无非是白白送死,她和顾铮,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顾斯寒甚至要比别人更了解顾铮一些,了解他作为华人,却从国内逃亡,加入美籍的始末。

其实说起来,他们还有那么一点血缘关系,虽然顾铮实在是其貌不扬,和顾家人的血统不太相似。但他确确实实,如果非要说的话,算是顾斯寒的叔叔。

他身上,有一半,流着和他父亲顾景一样的血。

同样是私生子,顾铮的地位更加不入流,他甚至是因为一个错误才被生了下来,那时的顾家家主情场失意,最爱的女人投入了别人怀抱,他苦闷不堪,拿着酒将自己锁在房里,却忽略了家中的保姆。

她趁太太不注意,出门和姐妹们打麻将的时候,孤注一掷拿着清扫房间的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满心欢喜春风一度,原以为会有名分,从此不用再当下人,哪知顾家老爷压根就没看上长相过于平凡的她。

甚至连太太都没把她当回事,说起来她对顾家老爷并没有多少感情,这些年他一房接一房情人养在外面,那些女人哪个不是人比花娇?

顾家老爷本身也长得不错,更是对保姆没有什么好脸色,无奈的是一次就中,有了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顾铮,排行第七。

所以他一没有继承顾家人的好相貌,二没有得到过父亲一点点的疼爱,混得连顾景都不如。

他与顾家的恩怨,自然是结上了。这些话,也是顾斯寒后来告诉宋遇的,上一辈的恩怨,终究要由他们这些小辈来解。

·

闻晏给闻清殊打了个电话。

让他一旦被闻轻舟联系立刻打电话回去,不仅如此,闻晏在暮色曾经出现过的赌场,叶蘅进修的舞蹈大学附近都派了人盯梢。

为了那个不省心的小兔崽子。

他甚至放出传闻,说暮色的弟弟,那个和她在福利院里一起相依为命长大的朝云,深夜病发死了。

话虽夸张,但几乎差不多,久病的人,等不到合适的心脏,不是死路一条吗?

闻轻舟倒也沉得住气,谁也没找,只是乔装打扮,暗中来到M国打听暮色的去处,他到底是曾经靠自己拿到中尉军衔的人,有些真本事。

此时此刻,高楼大厦的霓虹灯光投影在这座城市,闻轻舟踩在薄薄的一层春雪上,乍暖还寒,一如他的心,自从再次见到死而复生的暮色后,就浸泡在冰天雪地里,沉溺在似乎没有尽头的愧疚之中。

这世间,男人生来爱救人于风尘,劝风尘女子从良,似乎是天生的正义感,何况那个人还是旧爱。

只是他总会想到叶蘅,他很清楚喜欢和愧疚,却不能轻易丢下责任,暮色变成这样,都是他害的。

闻轻舟彼时不知,他的这一点点善良,近乎软弱的善良,从来不过是被人利用。

真心待他的那个,反而是他最敬畏,又最抗拒的那个人。

他以为被那个人葬送的年少时的爱情,其实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所有人都清醒,只有他一个人甘愿受骗。

·

“这人呐,得自己成全自己。”

高楼大厦里,其貌不扬的男人看了一眼窗外纷纷扬扬的细小雪花,修长的两根手指掸了掸,雪茄灰碎落。

“顾七爷,”有属下来回消息道:“按您吩咐,我们时刻派人盯着,迄今为止,宋遇和傅霆飞一行十人已经入住酒店,顾斯寒一周后也会重返M国,至于闻轻舟,尚无特别举动。”

顾铮熄灭烟头,淡淡笑了笑,“暮色呢?哦,我想起来了,给她最后一个机会去顾斯寒那小子身边使美人计了。”

他沉默片刻,又道:“确保我们的人暗中指引闻轻舟找到暮色,让他发现她一直在顾斯寒那里。”

“我要让他们之间,永远没有办法合作,永远难以相互信任。”

男人指挥下属重新换了张唱片,在京剧咿咿呀呀的声音里晃动着摇椅,忽而淡淡道:“那个好了的小哑巴姑娘身边,确定安插好我们的人了吧?”

“是的,她的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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