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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弟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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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哥哥,真是极好的手段。

他在狱中喝下那杯金屑酒,五内如焚的痛苦使他眼前模糊起来。

那段段的,尘封的带了沉重血腥味的记忆突然涌进来。

他看见自己陈兵都下,他看见信陵的儿子死在自己眼前,他看见城门口的尸山血海。

而姬允和信陵再见他,目中再无丝毫软色,他们出现是为了观他的刑。

记忆不等他张皇失措,继续迅速回溯。

他看见自己短短的手和脚,眼前还有个勉强能够走稳路的胖娃娃。

那胖娃娃手里拿着个拨浪鼓,在他面前摇啊摇。

那胖娃娃笑得傻乎乎的,又仰头去问他身边站着的一个女子:“母后,这个娃娃,就是我的弟弟吗?”

那女子姬准觉得熟悉,但终究时隔太久,他也不怎么认得。

“是啊,小准是小允的弟弟,小允要护着弟弟哦。”

那声音非常温柔,凝望自己的目光也充满了爱意。姬准怔怔地望着她,不知怎么,觉得鼻头发酸起来。

那胖娃娃手忙脚乱起来:“弟弟哭了,母后,怎么办啊?”

他伸出短短肉肉的手指,努力去抓住了那个胖娃娃。

他张了张嘴:哥哥……

却只发出了奶娃娃毫无意义的啊啊声。

记忆最终回到人生开始的地方,此生清零,前事再无所知了。

姬允又从梦中惊醒过来。

梦里姬准惨死的形状犹在眼前,他眼里流着血泪,却像两人尚且未生隔阂时候那样,依赖地喊他哥哥。

心脏仿佛被人捏在手里用力地揉,他快要喘不过气来,连喉咙也被扼住。

涔涔冷汗腻了一背,他沙声地唤:“李承年……”

过了片刻,有人掀帘进来,小心地问他:“陛下,有什么吩咐吗?”

这声音年轻一些,少了一种李承年那老货特有的油滑。李承年也很少喊他陛下。

姬允这才想起来,李承年已被他赶走了。

姬允垂垂眉毛,有些厌烦地摆摆手:“无事,下去吧。”

那内侍见他不像没事的样子,有些犹豫,只胆子到底不如李承年那么大,终究听话地退下了。

姬允拥被在床上坐了一阵,衣内冷汗已经快被夜风吹干。禅房不比宫中,多少有些简陋,会透风进来。

姬允素信神佛,也时常有入寺参禅的习惯。半月前姬允说要到大相寺禅修,朝中众臣劝了一阵,劝不过也只好任他去。

姬允的床正对着一面墙壁,墙面无任何装饰,只书了一个占了半墙的禅字。

即便窗外月色朦胧,那个字也清清楚楚。

姬允盯着那个字,盯了半晌,而后披衣下床。

大相寺位于京郊的山中,自前朝便已建寺,是一座百年古刹了。

寺内深幽寂静,只有青竹叶在簌簌摇动。

姬允绕过禅房回廊,来到住持门前,屋内竟还未熄灯。

姬允正欲敲门,里面传来老住持了空浑浊的声音:“施主直接推门便是。”

姬允顿了顿,推门而入。

了空坐在蒲团上,手中捻着串佛珠,正在闭目诵经。

姬允并不打扰他,坐下自己倒了杯水,发现凉得很,便只碰了碰嘴唇,并不喝。

了空诵完一段,才睁眼,对他施了一礼:“施主造访,老衲照顾不周,失礼了。”

“是我扰了住持清修,原是我的过错。”姬允摇摇头,又道,“住持夜里仍然诵经念佛,我自愧不如。”

“不敢当。”了空又施了一礼,道,“施主深夜来访,可是又做了梦吗?”

姬允捏着杯子,片刻,才垂下眼,道:“我为往事所困,夜夜入梦。不得解脱。”

了空不语。

姬允继续道:“住持曾说,种业得果。那么为了避免那颗结果,先把业障消除。住持,这样做可有错么?”

所以他将白宸从自己身边推开,将李承年废弃,将姬准……扼杀在萌芽之中。

他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去避免一世引发结局的诱因。

……结局总该有所不同了吧?

了空须眉皆白,无人知他的年岁,姬允第一次见他时,了空似乎已经是现在的这幅模样。有人说他古稀,有人说他耄耋,终究都只是传言。

他眼中仿佛是老朽之人即将腐朽的浑浊,又好像遍历红尘,胸中早已分明,不过垂眼俯看世间,了此余生罢了。

了空捻着佛珠,道:“施主有心结,所以不得解脱。施主若是要问老衲,老衲只能送施主一句话。”

“陛下,人心所指向的,是命运。”捻佛珠的手指一顿,了空半阖的眼皮突然完全睁开了,那浑浊的眼睛盯住他,道,“而人心最善变,又最不易变。”

“陛下既掌握不住,又何必自苦呢?”

又半月后,大将军顾桓领朝廷百官,赴大相寺,亲迎明帝还宫。

大赦天下。

前扶风王子女因避一难,信陵长公主念其失怙,收养至膝下。

番外:弟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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