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各种各样的女人(1 / 1)
第九章 各种各样的女人
那晚上我做了一个梦,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清晰的记得梦中的每个细节。
我梦见一个人从大海中央升腾起来,水争先恐后地从这人头顶滑落,波纹震荡着在海面上扩散开,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只知道月光落在身上,却照不清这个人的脸,如笼罩在一团黑影中。
这个人一直一直地向天空漂浮,云缓缓散开为此人让路,月亮圆的不真实,像一盏白织灯挂在天花板上,身上的水不断地滴落入海里,四肢无力地坠落着,宛若正睡在空气上,飞得越来越远,越来越高,直到化作月亮上的一颗黑点。
忽然,有人在我耳边打了个响指,漆黑的天穹瞬间变白,强烈的光闪地我闭紧了眼睛。在梦里世界步入清晨了,平静无波的大海之上盘飞着一只海鸥。
这只海鸥鸣叫,声音悠长,回荡在天际,一声又一声,直到我的意识渐渐与现实接轨,我睁开眼抬头往窗户看去,外面正飞着一只鸟,也在不停歇地叫着。
我皱眉收回视线,打了个哈欠,扭头看向那张床,却空无一人。
我撑起胳膊坐直身子,那梦不是什么好兆头,但我并没有想太多,我起床洗漱冲凉,阁楼虽然阴凉只有一盏老旧的电风扇,晚上睡在那还是很热的,一觉起来满身的汗。
我走进房间里的小浴室,第一个念头是何心展也洗过澡了。厕所的墙壁上水池上布满了水汽,一根湿毛巾挂在晾杆上,几件脏衣服泡在台子上的盆子里,空气里有一股舒肤佳的味道,有点闷闷的。
我打开排气扇,轰隆隆的声音响起,锁上门,对着镜子开始脱衣服,我拿手把雾蒙蒙的镜子抹开一块地方,然后看着自己的裸体,仔细地打量着我的胸部,好像我从未见过它们。
我抬手捏了一下,没什么感觉,如同手摸了一下手一样。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耸了耸肩,转身走到花洒下。
年轻的时候,我常常凝视自己和他人的身体,我注视我的手指,我的脚,我的腰部,我的大腿,我的头发,我的眼睛和我的嘴唇。
我看见我的不完美,我的青春痘,我毛糙的发丝,我赘余的肥肉,我并不迷人的笑容,可有时我也从镜中看见另一个自己,她年轻、活跃并且有无限可能。
我看的越久,便越不认识自己,灵魂脱离了躯体,以第三人称审视着这身体。我环顾人群,我看见初生的婴儿柔嫩的肌肤,七岁的女孩柔软的发尾,十六岁女生遒劲的胳膊,三十岁的女人僵硬的后颈,四十岁的女人松弛的皮肤,六十岁的女人皱纹遍布的额头,八十岁的女人臃肿矮小的个子。
人们看女人的时候,总带着目的,看她裸露的胸脯和挺翘的臀部,看她裙摆下隐隐若现的阴影,看她的耳朵鼻子眼睛,若有一处生的不完美,便在心底扑哧一笑,若她生的无可指摘、过于完美,也总有人会狠毒地横生猜测。
那些辱骂,那些赞美,都是毫不必要的目光带来的附属产品,这些目光犹如五指山,将女人压得不可喘息,无数人挣扎在狭小的缝隙中,每每探出头来,便被四面八方的窃窃私语扇的满脸乌青。
我是这样的女人,被目光囚禁的女人。何心展则是一把利剑,她将目光斩碎,由她来囚禁目光。
她拥有世人所不喜的黝黑皮肤和人人都爱的两条长腿,她拥有着扁平的胸部和粗糙的皮肤,但她却笑得最为灿烂,她穿着背心和短裤在街上闲逛,她穿着长裙和高跟鞋在路边画画。
我认识她的时光里,她教会我两件事,一件是这世界上没有经典的女人范例,另一件是目光是世界上最不具杀伤力的东西,只要你不惧怕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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