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生路(1 / 1)
第十四章 生路
当我们身处暗恋时总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被暗恋的那个人也在关注着自己。
或许我们还没有跟他或者她接触过,只是在路上有过惊鸿一瞥,对方的脸印入自己心中时便理所当然地觉得,那一刻起自己也被她或他记住了。
我们徘徊在他们的世界之外,踟蹰不前、坐立难安,看着那个人的一举一动,总觉得都是有暗示的,他在笑——是对我笑的,她写字——是假装不在看我,他和朋友聊天,她找个位子坐下……总之他们的一切行为都与自己有关。
这种错觉让深陷暗恋的人心花怒放,尽管大部分时间都只不过是臆想,他笑只是因为他想笑,与人群里一道陌生的视线毫无干系,她写字只是因为她想写字,和一颗春花盛开的心脏并无牵连。
是跳跃在胸膛里那一份炙热的感情影响了我们的头脑,有时候暗恋,它不是两个人的事儿,它是一个人的精神活动。
我这么多年以来,实打实暗恋过的就一个人——何心展。
我并不知道这是一件幸事还是一件坏事,她过早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教会我动心,教会我用另一角度看世界,然后自己却挥一挥衣袖,全身而退,不留一丝痕迹,又教会了我哀莫大于心死,我收回我之前的话,她确实是个生动深刻的老师。
可是你要问我,我喜欢她什么,我一时半会可能真的说不上来。
我喜欢她的腿?这样说会太直白,太通俗,太下流吗?可当人爱上一个陌生人时,不就是这么俗套地爱上了这个人的外表吗?我怎能正义凌然地违背自己的良心,说,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爱上了她纯净的心灵。她的心灵又不长在腿上。
我喜欢她的脸?她确实长了一张美丽的脸,有着一副融化日光的笑容,她的牙齿洁白干净,嘴角有小小的窝,并不是酒窝,也不是梨涡,就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凹陷,却三倍四倍的甜美。
她的眼睛澄澈放光,流转着六月太阳之下的波浪海洋;她的眼睛深沉神秘,藏着那些我未曾触及的过去,她的眼睛,如同所有情诗歌颂的那样,是一道彩虹的倒影和一方清浅的墨池。
我喜欢她的发丝?她的头发柔软顺滑,长度刚及下巴,顺从地往里弯着,像《这个杀手不太冷》的那个小女孩,她身上也有娜塔丽波特曼的野性和诱惑,兼顾纯正的天真和艳丽的杀伤力。
我喜欢她的声音?那清脆的、干净的、略有低沉的嗓音,笑起来时空气都轻快了,她唱给我听的那些歌午夜时分总是若有若无地回荡在耳边,让我回到每一个我们一人戴一只耳机听歌的时光。
于是我便想起她身上爽朗的肥皂味道,还有夏日的海风和暑天的气息,我看见有形的热浪和空无一人的街道,我想起她便再难忘记那个寂寂无名的小岛,想起我和她走过的每一寸土地。
大概是已经过去好多好多好多年,她在我的回忆里完美无二,简直不再算一个真人,可是我无法想起她的任何缺陷,因为在暗恋尖峰伫立的我看来,她浑身上下的任何事物都是美好的。
我那时还不敢说什么爱情,只是说,我喜欢她,我想亲吻她,我想她亲吻我,我想牵她的手,我想拥抱她,我想和她躺在一张床上,我想看着她,也想看她的眼里只有我。
那是青年人最无杂质的爱恋,是一种再也没有的永恒。
当你暗恋过一个人,体会过那种鼓足勇气又泄气的感受,那种欲罢不能只想尖叫的心情,便可以知道让暗恋变成两个人的事情是多么困难。
因为一切都架构在不确定性上,你不确定你暗恋的对象是否怀着同样的感情,于是这患得患失的情绪几乎把你吞噬。
我每和何心展独处多一分钟我就越发喜欢她一点,她给我看她的手稿,有色彩斑斓、缤纷多彩的颜色,有阴郁无解、沉重暗淡的嘈杂线条,她狂热地爱着绘画,我从未见过任何人像她那样废寝忘食地爱着一样东西。
我崇拜她的爱,我也希望在我的人生中找到这样一样东西,能让我愿意不吃不喝也一定要去做成它,拥有这样的心境非常难得,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机会的。
有了这样东西,随之而来的,就有了梦,有了梦想这玩意,就拥有了动力和方向,也就不至于迷茫地如游魂一样晃荡着,终日无所事事。
她告诉我画画给了她一条生路。
而给我生路的那样东西,我一直在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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