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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萧萧班马(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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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缨心底方刚那丁点儿失落瞬间被一扫而净,眼神忽得亮了起来,作势就要上前去拉荀丰,幸而瞄了一眼茹轩眼色,这才强作矜持地改为扯住茹轩袖角,道:“轩哥,咱们来玩博酒啊!”

茹轩心下暗叫不好,刚想借托说老医司忌了荀丰饮酒,那边茹良却陡然接过茹夫人递过来的一堆物什,举起来微笑道:“茹缨,荀大人刚刚病好,得体谅人家!荀大人,无妨无妨,若是博到你,以茶代酒即可,哈哈。”

博酒乃摩伦权贵间兴玩的一种助酒戏法,在一个暗箱之内放入五色数目不等的细条绸布,参与之人每人抽取一条系在手上,在另外一张桌上摆好与参玩之人、系带颜色对应的小酒盅,酒盅内可盛放烈度不等或滋味古怪的酒水。开玩时有一对特制的五色球,每回推选一个轮主,轮主蒙上双眼在手中抛接五色双球,双球落下后朝上的那两个颜色的系带者,不论几人都要饮下对应酒盅内的酒,若双球的颜色一致,此时助兴的乐伶会奏起乐曲,系着对应手绳者不仅要喝两杯酒,还要伴着乐曲共舞一段,如此几番酒舞之后,自然意兴乐极,也极易醉倒。

茹轩轻叹了口气,低头轻声对荀丰道:“荀兄受累,等会儿荀兄你就做轮主,陪他们玩几轮,一会儿我会说你大病初愈需要修养送你先走,茶花你带了么?”

花笄节当日茹缨在大殿上以茶花为笄送与荀丰,依摩伦习俗,得了花笄的男子若要婉拒女家好意,离开时需将花笄轻轻留在对方门槛上。

荀丰指指单麟示意他有所准备,茹轩点点头,道:“走的时候你就把花笄放在门槛上即可,我会与三叔解释,抽手绳我有些奇巧,荀兄不必担心。”

十四杯各色酒盏备好,茹夫人亲自在其中添上各色水酒,众宗亲及荀丰单麟依次抽取手绳,荀丰抽了靛青色,茹轩着意跟在荀丰后头抽,也不知他哪来的门道,居然当真也抽到了靛青色。及至众人都系好手绳,茹缨端着一块黑色绸巾往荀丰边上靠近了来,甜笑道:“荀大人,阿缨帮您戴上?”

荀丰下意识便想推拒,但到底也不忍拂了茹缨好意,正支吾间单麟闪身过来,一手将绸巾一挑一勾,立刻扭着荀丰的肩把他三下五除二转了过去,一边麻利给他把眼睛蒙上,一边道:“来来来,荀小兄你磨蹭什么呢,大家都等着呢!”

弦乐奏起,荀丰站在桌边,双手各掂着一只彩球,心下叹了口气,将球轻轻往上一抛。

彩球落地,乐声骤停,半晌周遭毫无动静。

荀丰双手还维持这方才那个抛球的动作,歪着头愕然半晌,随即犹犹豫豫地伸手探到脑后,将蒙眼的绸带解开来。

黑绸落地,荀丰呼吸一滞。

面前廊亭外,摩通宇一身黑袍负手站着,那双天生略窄的灰黑瞳仁隔着数丈之距直直眺入荀丰眸中,仿佛噬魄吞魂的兽,瞬间攫住仓惶的猎物。

亭内一众茹氏宗亲跪了满地,摩通宇闲庭漫步地踱了进来,一边挥手示意大家起身,一边道:“听说茹良今日五五吉寿,本王顺道经过,正好来讨个吉利,都别跪,起来罢。”

茹良哪里想到自己过个寿居然惊动了大王,一时不知是惊是喜,一边满头大汗地千恩万谢,忙不迭地把摩通宇往主坐上引,一边连连看向茹轩,示意侄子解围。

茹轩拍拍膝上尘土,施施然起了身,三两步近到摩通宇身边,行礼道:“大王。”

“嗯。”摩通宇应了茹轩一声,人在主坐前却不落座,笑道:“如此巧荀大人也在,茹良,你面子不小呀。”

茹良看看荀丰又看看摩通宇,一时摸不准自家大王这话中意思。他也知荀丰乃耀阳使节身份特殊,但近日来大王对荀丰之赏识器重显而易见,若能由茹缨将荀丰留在摩伦,进可牵制耀阳、退可稳固两邦之好,应是两全其美之事。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所为并无差池,于是实情托出道:“老臣惭愧。月前小女阿缨莽撞,曾将花笄送与荀大人,老臣也知荀大人不解我邦习俗,想着别让荀大人太过为难,便冒昧邀荀大人过府一叙,聊聊诗词古籍……是老臣思虑不周,思虑不周。”

“哦,本王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摩通宇拍拍脑袋,点头道:“茹大人不必自责,做的很好呵,能让荀大人熟识咱们摩伦风物当是再好不过,你有心了。”

“哪里哪里,大王谬赞。”茹良憨笑了几声,心下正待放松,忽得嚼出不对来。

自家大王说的这话里,全然略过了茹缨送花笄这件事,四两拨千斤地就把话题扭转成了“带荀大人熟识摩伦风物”,言下之意当是不赞成这门亲事了。

茹良背后渗出冷汗来,陪立一侧不敢说话了。

摩通宇倒似全无察觉,四下扫了几眼,道:“哦,你们在博酒呵,别让本王扫了兴,你们继续、继续啊,刚刚该谁罚酒?”

“呃,我……我!还……还有阿缨小姐……”乌氏的一位世家公子赶紧应声,自条案上端起两杯酒,另一杯递给合他同色手绳的茹缨。

茹缨到底还是年纪小,不明所以地笑嘻嘻接了酒,向摩通宇行了一礼,干干脆脆饮尽了。

摩通宇灰瞳轻轻一凛,唇角纹丝不动,手指在一旁的扶手上不轻不重地轻轻叩着。

茹良背后冷汗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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