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梦之梦（1 / 2）

太宰治做了一个梦。

先不论在港口黑手党根本没有充足的休息时间能让他做个梦。，在迦勒底成为英灵之后，更不可能做有没有『经历过』的梦。最多只能是从者与御主之间，可以通过梦境得知对方的过往。

这是一个匪夷所思，甚至有些荒诞的梦。它太奇怪了，既不是立香的过往，也不是太宰曾经历过的记忆，而更像是……来自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太宰治的过往。

梦中是十分熟悉的横滨，还有那矗立于这座城市的黑色建筑，已经对它的构成和机制十分熟捻的港口黑手党（mafia）。

身上的装束是在特异点穿了一个月的黑色大衣，只不过肩上挂了一条长长的棉麻红围巾……嗯，他似乎是干掉了森先生成功上位。小矮子成了他的部下，而他日日夜夜勤勤恳恳的为这个庞大的组织操劳。

不能摸鱼的日子，恐怖的很呐，太宰在心里吐槽着。

他的部下兼学生变成了一只十分听话的“白老虎”，似乎是叫中岛……，前·得力学生被他早早的丢到了敌对组织——武装侦探社。这个名字太宰老早就听说了，这原本是他要脱离黑手党，将要去往的地方。

哦，当然了，还有成功『复活』的——织田作之助。

用复活这个词不恰当，他在世界没有死过，只是命运的齿轮稍稍的偏移了，替他摆脱了死亡的命运。织田作在未成年之前就脱离了黑暗，成为了侦探社的中流砥柱，还收养了十多个战争中失去双亲的孤儿，芥川在他那边成了最大的养子……嗯，很有织田作的风格呢。

一个和干部太宰治无关的，投身于光明中，能成长为家的织田作之助。

当太宰还在惊讶甚至有些开心的能够见到熟人时，下一个场景让他猝不及防。

“『对于敌对组织的首领，没有什么好说的。』”

昏暗的Lupin酒馆内，曾经的友人拿着枪，指着自己的脑袋，脸上满是戒备与严肃。

啊啊，一种苦涩的从心底蔓延开来。从未被织田作这么对待过，因为他总是带着父亲般的宽容与慈爱面对太宰，是一个有些木讷的老好人。但现在，因为自己养子的安危，他选择与『从未见过面的』的mafia的首领刀剑相向。

太宰萌生出一种可笑的荒谬感，下意识的反驳这着织田作不可能这么做。但事实是，他不仅是被枪指着脑袋，还被对方用类似威胁的话语警告了一番。

胸腔里像是几公斤的硫酸弹炸开般的疼痛，酸涩感从心脏一路蔓延到鼻腔。委屈，茫然，不知所措，这些感情像是夜间涨潮的海浪般涌上心头，细密的海水将他包得密不透风。强烈的窒息感让他藏于袖口中的手微微发抖。

“『那么不要在这里开枪，最起码请别在这里。』”

太宰感觉到自己的嘴巴一张一合，喉咙却紧得不像是自己的，以至于那句话出来时的基调不像是一个黑手党首领能说出来的。

太宰治很少这么慌张无助的乞求过别人，一次是为了挽留友人迈向死亡的步伐，这一次是让唯一能缅怀友人的酒吧不染上血污。

在这个真实的不像话的梦境中，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的交集只有这么一次，也唯有这最后一次。一场不愉快的十分糟糕的对话，这是两条命运直线相撞，最终只形成一个被单方面敌对的结尾。红发的有人误会了太宰的来意，这个表面看起来只手翻云覆雨的黑暗的主宰者，只是一个想见友人最后一面，孤独又寂寞的小孩子罢了。

两人背道而驰，最终分道扬镳。

最后的最后，太宰治站在mafia总部的顶楼边缘，他面朝那广袤无际的天空。落日的黄昏像一副能够融暖人心的橘黄调油画，一片片艳丽的、燃烧至天际的火烧云在他身后展开。

那温暖的光浮光掠影的，在那双漂亮的鸢色眼睛里浮现，如同点亮的蜡烛，将眼底最后一丝黑暗驱散的干干净净。

上升的气流将漆黑的大衣和鲜红的围巾吹得飞舞起来，宽宽的下摆像蝴蝶破茧新生出的磷翼，薄薄的、脆弱的、绮丽的。它被染上橘色，泛着温暖到不可思议的流光，就像是要展翅飞向那广袤无垠天空。

他没有等太久，两道一黑一白，气喘吁吁的身影便爬上了天台。——只身前往光明的芥川，以及在黑暗中浸.淫的敦，两个小傻蛋爬上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探究的意味，他们至今都不明白太宰这位年轻的首领大费周章叫他们张罗在一起，究竟图什么。

他们当然不明白，太宰治在这个世界蛰伏多年，只做了一张长达十多年的网，将武装侦探社与港口黑手党网在一起，为的就是在没有太宰治的未来，横滨能够在这两家的联手下被保护下来。

所有的密谋于今天画上句号，勤劳辛苦埋下的种子将于今天开花结果，新诞生的“双黑”将为横滨遮风挡雨，少年们坚持心中的意念，共同构建起横滨的城墙。而这个被许许多多的人钟爱的城市，将于今晚迎来新的黎明，崭新的未来即将拉开序幕!

太宰治给所有人都铺就了一条道路，织田作贯彻自己的信念，芥川有着侦探社的“新”伙伴，敦和镜花也被他从mafia推向了光明的一方，中也会在红叶大姐的扶持下成为可靠的新一任首领，所有人都活的很好。

在下属和别人看来不可一世，深沉到可怕，被所有人忌惮的『怪物』，在这一刻露出柔软的姿态。太宰看着那烧的漂亮无比的天空，发出一声短暂的叹息。

那么他自己呢？开什么玩笑啦——他是一滩污水，是白瓷砖上擦不掉的污渍，是灯光下丑陋的阴影。他全身都是血和泥泞，那样光辉的未来是容不下他的，腐朽之人就应该带着秘密长眠于地下。

太宰治创造了一个全员happy end的未来，但这个充满光明的未来里没有他自己。他对自身的厌恶。，最幸福的害怕，让他成为一个连自己一手促成的美好结局，都不敢去触碰的胆小鬼。

“是时候说再见啦。”

年轻的首领漫不经心的吐出这句话。他转过身，逆着灿烂的一塌糊涂的夕阳。被部下畏惧着崇敬着爱戴着，被敌人憎恨着可怕着厌恶着，立于黑暗权力顶端的男人，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柔软姿态。

常年阴翳的苍白脸庞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嘴角不经意间的勾起，眼尾稍稍的往下吊着，鸢色的眼睛在逆光里黯淡了许多，换来的是更加温柔的情绪。

那不应该是黑手党应该有的笑容，它太美好温柔啦，像是晨光中消失的泡沫，又像是黎明前亮起的微弱星光，细碎的光斑在眸中沉浮着。

因为暴力可怖的手段，还有常人难以匹敌的智慧，让大部分人对太宰的态度是仰望着的，很难有人会想到这样的人也会露出那样能够融化人心的笑。以至于在这个笑容展露的一瞬间，让刚爬上楼顶的两位少年都不由自主的愣住了。

但下一秒，惊惧的表情瞬间爬上他们的脸。

“太宰先生!!!”白虎少年惊慌的吼着，他的腿部发力，有力的虎爪向前伸着，但只捞到衣服坠落的痕迹。

芥川反应过来，白色的大衣分出数十道坚韧的布条，它们用最快的速度冲刺着，对着往楼底下坠的青年笔直的飞去。但在触碰到对方的那一刻，布条化作零零洒洒的文字，消弭于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