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每个礼拜一的第四节课，都会毫无例外地被拖课至少十分钟以上，六中的午休时间又短到肉眼几乎不可见，所以班贺踏进食堂吃饭的时候就已经挺晚了。

匆忙吃完往教学楼跑的途中又被班颖堵住，跟她瞎扯了会儿这不省心姑娘最近的学习问题，班贺完全是已经做好翘了下午第一节课的准备了。

他于是也不着急了，两手插着口袋慢悠悠地往高二这一层的厕所走去，准备放个水顺带刷会儿微博，来晃过这剩下的半节课。

这个时间段的高中部格外安静，空旷的走廊里只回荡着几个大嗓门的老师中气十足的吼声。

班贺走到厕所门口的时候，习惯性地停了一下，确认过男厕里没有清洁工打扫的声音后，才准备往里走。

这样做的理由着实有些惹人发笑——六中的清洁工叔叔阿姨们很奇妙，不知道他们内部是怎么排班的，反正每次男厕有人在打扫时，无一例外都是阿姨。

想一本正经对着便池遛鸟，背后却有一个阿姨在默默地打扫，光是听着那拖把划过地面的水声，就一滴也尿不出来了吧。

更令人吃惊的是，一些女生也纷纷表示，女厕里碰到的清洁工通常都是男性。

这么玄幻的设定居然都没人投诉，六中人可以说是十分从容不迫到恐怖的地步了。

相较之下的班贺，在读至今做不到面不改色与阿姨们共处一室放水，竟显得有些另类，但他依旧非常“作”地坚持自己的生理原则。

他一只脚刚抬起，准备往男厕的第一块地砖上放时，鼻子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

六中虽说是市里非常重点且难考的学校，但也不缺不良混子兼学霸的人设。

由于成绩多数较好的关系，老师们大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你不是当着校长的面抽，还把烟灰弹在校长室的烟灰缸里的话，就没人会觉得你有什么大问题。

所以厕所和小树林便成了这些学霸们聚众抽烟的热闹场所。

但这个上课的时间段居然会有人特地翘课来抽烟，着实不大符合把四十五分钟上课时间当那个什么粉来嗑的学霸们的个性。

班贺皱了皱眉，不禁顺着烟草气味传来的方向，抬头瞥了眼过去。视线撞上一个靠在窗台上的背影。

那人没穿校服外套，同样也没穿校裤。白色T恤盖不住骚|包紧身牛仔裤，浅蓝之上露出了一小截腰身，皮肤虽然白皙，肌肉却看得出紧实感。

他半个上半身都伸出了窗外，两脚控制着一双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裂口低帮板鞋，懒散地劈着很外的外八。

而那一缕缕淡淡的灰白色烟雾，则就是从窗外飘进来的。

那人似乎也感知到了班贺的存在，十分慌乱般匆忙将烟头往楼下一扔，转过身来正面朝向了他。也没管那还带着火星子的烟头会不会往哪个开着窗的教室里飘。

两人面对面地愣了愣，大眼瞪着小眼。

对方似乎也没想到这个时间点的厕所会有人光顾。

“那个……”班贺一边整理着措辞，一边开了口。

那人便也张了张嘴，一口还没来得及吐的白烟就这么直直扩散在了面前的空气中。

“啊……”班贺立马捂住鼻子低咳了几声，一瞬间就忘了自己好不容易组织好的话。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那人伸手往白烟里挥了挥，努力让迟迟不散的一团缓缓往窗外去。

他一边卖力摆手，一边露出一个讪讪的笑容道：：“那个……学长，我……呃。”

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

班贺脑子转得倒是还算比较快，马上捕捉到了那人根本不算是话的话里的重点信息。

“……高一的？”班贺顿了顿，“来高二厕所抽烟？”

对方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的瞬间，班贺突地觉得这人非常眼熟。

“我……”他低下头，似是想把脑袋埋进地底，“……初中部的，初三。”

……操。

老子猜到了开头竟没猜到结尾。

班贺抽了抽嘴角，颇有些接不下去话了的感觉。但就在这时，他盯着那人紧张到互搓的双手，猛然就想起了什么。

“你不就是昨天那个，帕金森！”语气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般。

近看果然也还是十分秀气的长相，跟昨天晚上隔着玻璃窗模模糊糊的效果比起来，要更耐看了些。

“什么？”那人愣了愣，重新抬起头来，似乎想要努力理解面前这位奇怪学长的意思。

“啊……没事。”班贺突然非常想笑，“初中部的特地跑来高中部厕所抽烟……是你们最近新的情|趣？”

要知道六中的初中和高中可是隔了一整个食堂加上一个四百米跑道的操场。

那男生咧了咧嘴，两掌合在一块，朝着班贺微微屈身，“学长这么帅，行个方便别往外头说呗……”

“贿赂？”

男生听闻，立马从口袋里皱巴巴的烟盒中抽了一根出来，递给班贺。

“我不抽的。”班贺笑着摆了摆手，没接。他觉得自己今天心情应该是非常好了，居然没直接一拳给过去。

男生偏了偏头，瞪大眼睛，似乎是在思考。大约半分钟之后，他把那一整个皱得几乎脑补不出原来形状的烟盒硬塞到了班贺手里。

他抬脸盯着班贺，嘴角咧得很高，伴随着两声“嘿嘿”的笑声，露出上颚两颗十分突出的单尖牙。

“学长……”

是变声期男生带着些沙哑的声线，却并不怎么难听，反而像是在班贺心尖轻轻擦过了下似的。带动指尖也不自觉颤了颤。

一下子就失了神，不明原因。

等到班贺重新把飘走的神志拉回脑子里时，男生已经不见了身影。

只有摊开着的手掌上静静躺着的烟盒，还带着男生贴身了许久后沾染上了的体温。

……

班贺比着口型，爆了句粗。

一字一顿。

他缓缓捏紧手里的烟盒，确定自己非常深刻地记住了那张脸。

下课铃响的时候，走道里像是被解除了静音，打开了扬声器，一下子就喧闹了起来。

班贺停下刷微博的手，关了移动数据，把手机重新塞回裤袋里。指尖划过那包烟时，再一次不自觉颤了颤。

他不带表情地与刚从班里出来的年轻英语老师擦身而过。

女老师刚入职没多久，这是第一次带高二，天真以为这个重点高中里的学生让人十分省心，此刻却被班贺身上带着的略显压抑的气场震得忘了拦住这个刚翘了自己一节课的学生。

空气中似乎还停留着淡淡的烟草味。

班贺走回教室，绕过前桌刘显的位子，把自已椅子一拉一坐，上半身整个重重往桌上一趴。

“班儿？”刘显转过身来，敲了敲班贺的桌沿，“……没事吧？”

班贺脑袋向上挪了几寸，露出两只眼睛，却依旧看不出表情。

刘显鼻子轻轻抽了抽，蹙眉，“你抽烟去了？”

刘显跟班贺认识的时间也算挺久了，他俩小学就同校，初中开始同一个班，高中又再续了孽缘。两人关系没有深到两肋插刀的地步，但也不至于只是点头之交，刘显多少对班贺还是有些了解的。

他于是又抛了个疑问句：“你不是那之后就戒了么？”

见班贺依旧不开口，他明显有些着急了起来，“到底咋了？你说话！”

班贺半张脸埋在胳膊里，模模糊糊地发出一阵轻笑，他抽出一只手，拍了拍自己面前表情僵住的刘显的脸。

“班颖给我送东西，聊了会儿，搞得有点迟，干脆就翘了……在厕所遛了半节课鸟。”

刘显愣神后竟没忘了自己问句里的重点，皱着眉打掉班贺仍在一下下拍着自己脸的右手，“我问你为啥抽烟！别给老子瞎几把转移话题，真当我傻呢？”

班贺把剩下半张脸露了出来，朝刘显咧了咧嘴角，一脸的阳光无害，“没抽……厕所碰着小学生在抽，味道沾了你爸我一身。”

“别老瞎占便宜！”刘显眉头松开了些，“小学生？”

“嗯。初中部的，特地跑来高二抽。”

“……情|趣啊。”

班贺乐了会儿，“你也觉着是吧！还有更情|趣的嘿……”他从兜里把烟盒掏出来，放在桌面上，依旧是皱巴巴看不出形状的惨样。

“我操！”刘显也乐了，“丫还贿赂你呢！”

两个人笑作一团。

“你这可必须得来几根，不然不给人面子啊！”刘显从烟盒里挑了根还算能看得出是圆柱状的，往班贺两指之间一放。

班贺并了并指头，夹住那烟，抬手塞在了刘显右耳与脑袋之间的空隙中，“刚也不知道谁，紧张得跟要尿了似的。我要是真抽了……你不得直接从窗那儿跳下去啊？”

刘显一把拿下耳朵上架的烟，急忙回头看了看教室外，确定没老师经过后，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瞧你那怂样儿。”班贺又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顿了顿：“晚上吃饭就不跟你们去了。”

“……你别跟老子讲你要去初中部堵那小孩儿啊。”

“你是不是又往我肚子里钻了？”班贺把烟收进烟盒，再把烟盒塞回兜里。

刘显撇了撇嘴，朝班贺竖了竖两手最中间的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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