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4.

卫星被班主任留下去办公室“喝了会儿茶”，原因是他旷了的下午那节课的任课老师对他意见很大。

卫星觉得这不能怪他，谁叫那老师的课总在下午第一节，而他又总喜欢在午休时间去高中部思考人生和理想，这么有意义的事情没个把小时是出不了结果的。

卫星好不容易“喝完茶”被放出来时，天都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由于办公室空调温度适宜，他没拉校服拉链，风迎面一吹，吹得他人都懵了。居然半晌也没反应过来还有拉链这个东西，就这么敞开着校服外套走了一路——直到正着门面撞过来个人，冲击力大得愣是把他撞了个屁墩儿砸地。

卫星火噌的就上来了，他扒拉了一把被风糊在眼前的刘海，在看清面前人之前，怒吼了声：“你他妈瞎啊！？”

眼前这人非常之眼熟，眼熟得仿佛今天之内就见过面，眼熟得卫星再一次愣住了。

“没瞎，我故意的。”那人两手插着兜，勾起嘴角，俯视着卫星，“看不出来么？”

是中午在厕所碰见的那个高二的。

卫星良久才瞪着眼睛张了张嘴，“看……出来了。”

火气被懵逼抵掉一半，另一半跟着吹过来的冷风一起走掉了。

班贺俯身凑近还瘫坐在地上的卫星，伸手拨弄了一下卫星乱七八糟的刘海，“那就起来吧，地上多冷啊。”

卫星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

班贺重新直起身子，手从兜里掏出团东西，往卫星胸口一丢。

卫星定睛盯了会儿，才分辨出这是个烟盒子……而且好像就是自己中午塞给对方的那个。

“里头烟我一根没动。”班贺的声线在风声中有些模糊地从头顶传来，“还你了，再见。”

卫星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只剩个背影了。

“妈……逼。”卫星对着风继续吹了会儿。

班贺走出初中部校门的时候，裤袋传来了震动。他掏出手机，瞥了眼屏幕的来电显示，然后接起电话，“喂？”

“你堵完人没？”对面是刘显的声音，伴着嘈杂又热闹的背景音。

“嗯，你们还在那儿么？我现在过来。”班贺应着。

刘显的声音上扬了些，“来来来，刚好帮哥儿几个去超市买打啤的来！”

班贺乐了乐，“有跑腿费吗？”

“有你显哥的香吻一枚！”那头传来狠狠的一声“啵”，十分清脆。

“……告辞。”

班贺掐了电话，原地划了会儿手机屏幕，弹出条qq消息。

点开后才发现自己登着的是班颖的号，消息是土卫六发来的。

“大爷。”

班贺这才想起自己在等那傻子出来的时候，因为太过无聊而给土卫六发过消息，对方一直没回，他也就忘了这回事。

土卫六那句显示着刚刚发来的“大爷”的上方，是自己的一句“六六”。

班贺笑了笑，手指在键盘上敲着：“在干嘛呢？这么久才回。”

“全世界就你他妈最闲，老子干嘛关你屁事？”土卫六一句话里满是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的刺。

“今天火气挺大？”班贺回了句。

没过一会儿，土卫六发了个比着中指的表情包，“哎……这火本来不该是对着你发的，对不起了啊大爷，刚遇上个傻逼。”

“哟，谁啊，惹我们六爷？”班贺想起刚刚那初中生，莫名有种跟土卫六感同身受的错觉。

“不想提了……狗操玩意。你干嘛呢，突然想着给我发消息？”

班贺对着屏幕乐了乐，“想你了呗。”

土卫六回过来一串省略号，然后就是一堆素质十二连的表情包。

“那你想着吧，古德白。”

班贺盯着土卫六的下线显示愣了好一会儿，才参悟这“古德白”是个什么玩意，然后他就猛地蹲下朝着柏青路面狂笑了半天。

同样是初中生，这土卫六跟刚那傻子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班贺一边乐一边想，六六多可爱啊，全世界初中小孩儿都应该像六六似的好玩好逗。

离学校最近的超市就在初中部校门左侧第一个拐角处，说是超市，其实就是个不大的杂货铺，偶尔也会卖一些简单的烧烤和关东煮给放学的学生。

班贺进去拿了打罐装的啤酒，到收银台结账。

“要袋子么？”今天老板似乎不在，收银的是一个半大的小孩。

“嗯。”班贺把酒放在玻璃柜台上。

“袋子两毛一个。”小孩看起来最多七八岁的样子，抽袋子塞东西收钱的动作却相当熟练。

班贺往皮夹缝里仔细掏了掏，摸出两个一毛来，拍在柜台上。

小孩把装好酒的袋子递给班贺后，便又重新坐回自己的小凳子上，翻起了本皱巴巴的语文书。

班贺掀起店铺前的塑料帘子，回归到冷风的怀抱中去。

街上基本已经没有了结伴而行的初中生，这个点应该都已经在家里开饭了。

班贺突地就觉得有些饿了，便加快了些脚步，朝着跟刘显他们约好的那个面馆走去。

面馆是刘显双休日的时候新发现的，离学校不是很远，但有一段距离。

刘显这一天下来都已经把那面馆夸上天了，面怎么怎么筋道，料怎么怎么多，汤怎么怎么浓厚，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打工妹怎么怎么漂亮。

班贺在这一点上对刘显可以说是相当的佩服，这人能同一时间表达自己对不下十个女生的爱意，并且看起来都跟真的似的。

就比如，刘显在这个打工妹出现前，还特痴情地天天追着班贺……问班颖的兴趣爱好。

正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那面馆所在的那条街，不远处能看见路灯下的刘显冲他疯狂挥舞双手。

班贺故意放慢了速度，似乎是想看刘显能挥多久，果然没过一会儿，刘显就冲着这边开始大吼：“班贺你他妈畜生——！”

班贺笑着往刘显那儿走，伸手把装酒的塑料袋递过去，然后跟在刘显身后进到了店面里头。

这个点人还挺多，挺热闹。

“哟，班儿来了。”

“吃点啥？”

班贺在刘显边上的空位子坐下，拿起刚被递过来的薄薄一张菜单看了起来。

“牛杂面吧。”他戳了戳菜单上的一排小字。

刘显很快地起身摆了摆手，“——服务员！”班贺觉得他可能就是在等这个时刻。

可惜他心心念念的打工妹正在帮另一桌点单。

大家见他没戏，便纷纷收回了看戏的表情，转向桌上的一袋子酒上。

班贺拍了拍刘显的肩，把他按回位子上，然后给他开了罐酒。

“Don’t mind宝贝，还有下次。”

“日业不哭，站起来撸。”

刘显跟只泄了气的球般趴在油腻腻的桌上，“你们几个把眼睛从酒上移开再说话行么，一点儿都不走心。”

然后便是一阵哄笑。

“让班贺把他那漂亮妹妹叫出来一起玩啊，安慰安慰我们显显。”有人提议。

班贺给了个眼神过去，那人很快住了嘴，讪笑着低头喝起了酒。

“初三了，忙着复习呢，哪能出来啊。”班贺勾着嘴角给自己也开了罐酒。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中考啊，多重要，你们这群学霸哪懂啊。”

“说得好像你就不在六中读了似的。”

又是一阵笑。

不这么提一出，班贺都快忘了面前坐着的这些个满嘴烂话的家伙，全是本校直升或者别处保送来的，就连看起来最废的刘显，当年也是十五中保六中的名额首选。

班贺突然一阵恍惚，有点不好直视面前这群反差相当震撼的人，好在这时，有服务生走过来点单了。